只待情鬼出现。
月黑星稀,风清叶颤。
楚江童却有些怕,这次毕竟不同与往常,人人有异,鬼鬼不同。谁知这情鬼是什么姿色的?万一要是个厉鬼凶冥,不就完了?脑子越来越清醒,夜色仿佛是一碗清水冰凌,将大脑也给冰镇了。
突然,门缝里闪进一缕异常清晰的青烟,丝丝缕缕,若裙若裾,由窄变宽,盘旋着向桌边游来,楚江童打了个寒战,腾地站起,本能的闭上眼睛,毛发倒竖,头皮麻酥,大脑信号顷刻消无,仿佛被人一下揪去了脑核儿。
一双温柔如蚕的纤纤玉手握住他的手,却不说话,唯有一股清润馨香沁漫送来,好熟悉的体香,难道此情鬼又是冥界绝代 ?
“江童,看看我是谁?……”楚江童忙大着胆子睁开眼,只看一眼,便惊诧万分。
“眉月儿?”对,正是遁影多日的鬼姐姐眉月儿。
楚江童喜极而泣,反反复复打量着,一下用力拥抱住她:“你都想死我了!眉月儿姐姐,快说说为何走了这么多日?”
眉月儿想必是怕楚江童为自己担心,便没有详说自己此去的艰险困厄。
只是简单地说:“弟弟,莫再问了,以后告诉你便是!今日姐姐急回只是为了卓越,她的灵魂已即将出窍,需你快些去救她,不然来不及了!”
楚江童此夜急回等“情鬼”,也是为了救卓越,不想,情鬼未到,却等来了眉月儿。来不及脸红,只是有点担心此时另一个“情鬼”出现,会让眉月儿误会伤心的。
好在,“情鬼”并没有鲁莽来访。
“那我该如何去救卓越?”楚江童牵着眉月儿的手,急急问道。
“我带来了祖父赠予的锁魂簪,你带上它,速速去插到卓越的发髻,然后口诵五字诀,无论身边发生何事,都不可中辍,切记切记!口诀我已写好,虔诚诵祷,只要诵至鸡鸣五遍,就可锁住她的命魂……”
眉月儿将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帛儿递给楚江童。
“姐姐,我记得卓越是短寸头,插不住簪子的,那该怎么办?”楚江童为难了。
眉月儿想了想说:“并无大碍,去了再想办法,人有三魂七魄,卓越的命魂还在身体之上,那天魂、地魂虽在外,但可寻回,此次若锁住其命魂,另外的天魂地魂便能聚首……”
楚江童恋恋难舍的望着眉月儿,眼泪悄然滑下面颊,不知此夜一别,何日才能重逢?
眉月儿更是动情,柔肠寸断,但救人要紧:“江童,来日漫漫,何必计较此宵短长?我们都不能再误时辰了,快些走吧!”
眉月儿隐身而去,夜色中却依然留着一股清香。
楚江童悄悄打开爸妈的房间,抓起桌上的车钥匙,推开大门,呜——地一声窜出去。待爸妈追出来时,早没影儿了。
卓越家是镇东边的卓家堡,离此地三十余公里,医院在卓家堡西边不远处的小坡上,殡仪馆紧邻医院东侧不足七公里,还是开车快。
楚江童给土地爷打电话说,千万别把卓越火化,要等他,见她最后一面。
卓越的“尸体”已经从医院转去了殡仪馆,她的父母哭得都哑了嗓子。
全家人处于一片悲痛之中,卓越还有个弟弟,在西安交通学院读书,刚刚赶回来。
土地爷和瘦弹簧糗在一旁抽烟,抽噎着,土地爷说,真没想到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昨天还连蹦带跳的跟我抢烟,唉,命这东西,真是太脆弱了。
瘦弹簧抽抽鼻子,可不是嘛,今天早晨还转发给我一张恶搞图片呢,没想到下午出去写生就出了这等事,要是当时我有防备,我宁愿替她挡车,唉!
殡仪车司机去殡仪馆值班室开证明,一切手续都由他去办。
司机是个胖子,肚子坠哩嘟噜的拖得老长,这家伙是个专职开殡仪车的,别的地方不熟,这地方,简直是他的第二故乡。
胖司机手里掐着一把单子,腋下夹着一只脏乎乎的黑色小包,带子掉拉着,他过来问卓越父母:“骨灰盒有五个档次,有红木的,楠木的,汉白玉的,老榆木、普通木质的,你们要不去看看,价格从二百到五千,一万不等。大叔大婶,我看人一辈子就这么一回,买个上点档次的,也对得起她不是……”
胖司机在那里喋喋不休,卓越父母哪里有心情往下听,卓越父亲摆摆手,那意思是说,买个贵点的吧!去买吧!
胖司机又奔去殡仪厅,货架上的骨灰盒琳琅满目,还好,他指了指那个标价五千六百元的骨灰盒,眼睛闪几下,管理员笑殷殷地点点头,收了钱,又返给胖司机五百元,在他手背上啄了几下——你懂!随后扯下一条红绸,一并将骨灰盒包了。
胖司机像提了箱酸奶似的晃晃悠悠踱回火化间,漫不经心地问工作人员:“还有几分钟?”工作人员一身白色工作服,模样像个锅炉工。炉也分两种:普通炉,高档炉。高档炉价高,据说能够将尸骨烧的细腻。普通炉嘛,则是百姓炉。
“快出炉了,咱们准备一下!”胖司机爬进车里,将透明玻璃棺往外推一下,车后门翘起,像个准备下蛋的母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