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初注意到冯远怔又在发呆,好奇心上来了,问道:“远征哥,你到底怎么了?”
张然也注意到冯远怔情况有点反常,问道:“远征,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听到这话,胡君和曹炳琨也都起身,关切的向这边看过来。
冯远怔见众人都关切的看着自己,心中一暖,冲众人微笑道:“我就是想起了很多往事,想起自己当初是怎么去德国的,又是怎么回来的,想起了我的老师梅尔辛。这次我们的电影入围了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电影上映后德国媒体肯定会大幅报道。如果梅尔辛还活着的话,应该能够看到!”他微微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真希望她还活着啊!”
张然突然想起冯远怔跟自己讲过,他当初在德国学格洛托夫斯基,老师很看重他,希望他继承衣钵,但中国人在的德国想做演员实在太难,而他又想做演员,最终他选择了回国;张然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
张婧初很少看到冯远怔这么感伤,问道:“你和老师关系不好吗?”
冯远怔冲她笑了笑,道:“我到德国之后,在梅尔辛家住了一年,几乎所有中国留学生都在忙着打工,只有我不用打工,因为每个月梅尔辛给我800马克的生活费,她希望我不打工,希望我专心学习。在我心中她是我另一个妈妈,我也一直叫她妈妈。”
张婧初非常诧异:“那你怎么会跟她断了联系呢?”
冯远怔微微叹了口气,眼眸中透出了淡淡的忧伤,道:“我想做演员,一个中国人在德国要做演员真的太难了。要想做演员,我就必须回国。但梅尔辛希望我留在德国,继承格洛托夫斯基流派,成为她的传人,她一直劝我留下。我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回家。我告诉梅尔辛,我决定了,要回国看看还能不能做演员。她非常生气,好,征在中国是一个伟大的演员!行,你走吧,走吧!回国的前一天,我又去梅尔辛家,告诉她,明天我就走了,如果在中国境况不好,我会回来的。她很冷淡,说,你随便。”说到这里,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是真的让她难过了。”
张然听到这里也微微叹了口气,他特别理解冯远怔,当初玛丽-希尔也是把张然看成衣钵传人的,他改学导演也伤了玛丽-希尔的心。
那时候张然并不是特别理解玛丽-希尔,但在做了老师之后,他就彻底理解了。他带的01级学生,有个女生毕业之后直接就改行做其他的了。08年这个女生结婚,请张然去参加婚礼。他只是送了份礼物,人根本没去。不是他没空,而是生这个学生的气。他觉得自己辛辛苦苦教了四年,你试都不试一下就放弃了,觉得自己的心血白费了。
这还是张然学生中特别平庸的一个,如果是最看重的学生,他不知道自己会气成什么样。
冯远怔继续着讲自己的故事:“我去找到梅尔辛的妈妈,那年奶奶已经93岁了。住在梅尔辛家的那一年,经常家里只有我和她两个人,我们总是在她的小房间里聊天。老太太对我特别好,用彩笔给我画了很多幅小画。我跟老太太说,我要回中国了。老太太问我,回中国干什么呀?我只能胡乱编个谎话,说我要回国换护照。她问我,你还回来吗?我说,回来。她说,你必须回来,我活着等你。”
冯远怔眼泪一下流了出来,他伸手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作了下深呼吸,继续道:“她亲了亲我的脸。可是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她了。走的时候在门外,我拥抱了梅尔辛,她依然是冷冰冰的。我说,妈妈,再见,一切顺利。走出家门我就开始哭,真的特别难过。”
张婧初也听得眼泪都出来了:“后来你没跟她联系过吗?”
冯远怔叹了口气,红着眼眶道:“回国之后我给她写过好几封信,但她一直没有回。我真的伤了她的心,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的!”
张然听到冯远怔这么说,赶紧安慰道:“我老师当初也希望继承她的衣钵,在我改读导演之后,也非常生气,根本就不理我了。01年的国庆节我去看她,并告诉她,我现在也是老师,正在把你教我的一切,传给我的学生们,她才不生我的气。你的老师生气是因为你放弃了她的衣钵,但你没有放弃做演员,你没有放弃她传授的技术,要是她知道你凭借着她传授的技术成为了中国最好的演员之一,一定会为你高兴的。”
这个问题困扰冯远怔将近二十年,是他的一块心病,怎么可能因为张然的一句话打消疑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张然拍了拍肩膀,道:“明天我们一起去拜访你的老师,不行,明天我有安排,后天吧,后天我们去拜访你的老师,让她知道你没有辜负她的栽培,并邀请她作为重要嘉宾来参加《一个人张灯结彩》的首映礼,参加我们的庆祝酒会。电影其他的宣传活动你不用管,好好陪陪你的老师!”
冯远怔觉得这个主意很好,让自己的老师风风光光的露脸,感激地道:“张然,谢谢!”
张然笑着着摆手:“不用这么客气,我们是朋友,而且我也是老师啊!”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