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下午起,杭州城上空就聚齐乌云下起了雨,雨势虽小过几次,但入夜后雨势就越来越大,豆大的雨滴摔落在地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城里的街道除了雨声便再没有其他声音,道路两侧的房门紧闭,这座往日里因西湖风景而闻名的城市似乎因为这场大雨的到来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氛围。
当然,糟糕的天气只是压抑气氛的催化剂,前段时间被暴力镇压的游行与后续政府搜捕所谓“革命党”的行为让这座城市弥漫着白色恐怖。
杭州城警察局的深处,于下午被带走的张齐二人正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情面对即将到来的审问。
昏黄的灯光照射在下方被绑在座椅上的齐瀚海身上,他呼吸平稳,视死如归的紧闭着自己的眼睛,似乎毫不畏惧这样的事情,他的心理也像表面一样,做好了发生任何事情的心理准备。
啪——
清脆的开门声响起,齐瀚海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看着正前方不远处的铁门,下一秒铁门被打开,一名面颊瘦削身形高挑的男人走了进来,在他身后的是一名身材高大面相俊朗的金发男人。
看到二人的瞬间齐瀚海心中就产生了难以言表的恶心之感,他无法想象这群特务为了抓自己居然会选择跟德国人勾结,不过这也不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你们这群卖国的家伙,我真想不明白你们为了对付同胞居然会跟德国人合作!一群狗汉奸!”
齐瀚海破口大骂道,不过他的骂声对瘦削男人没有任何影响,反而使他冷笑了一声。
“齐先生,逞口舌之力对你没有任何帮助,我劝你还是趁我们打算跟你好好谈谈的这段时间里交代一切吧。”
男人说着坐到了桌子前的椅子上,那名德国人一言不发地坐到了他的身旁。
“我绝不会背叛革命!”
齐瀚海压低声音,面色阴沉咬牙切齿的对面前的两人说道,眼中闪烁着怒火与决绝,瘦削男人见他这样心里对接下来的盘问已经有了结果,他小声的对一旁的德国人说:“杨克先生,我认为审问已经没有必要了,直接用刑更省时省力。”他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丝无奈和残忍。
德国人低眉思考了几秒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我明白了。”
男人点点头,职务上他和这个叫杨克的德国人是平级的,但因为对方是上级向德属东亚请过来的德国人外援,所以在地位上男人很自觉的把自己放到了下级的位置上。
他说的话齐瀚海听得一清二楚,听到内容后他不屑地冷哼一声,他能看出来那名德国人坚持要审问自己而不用刑,他不知道德国人是怎么想的,不过这没关系,他除了问候对方家人的话以外其他的一句话都不会说。
随后的时间里,瘦削男人问了齐瀚海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而他的回答是沉默,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十分钟后,一无所获的瘦削男人再次看向一旁的德国人,他心里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对那个嘴巴比焊上的铁门还要严实的男人用刑,看看他这身硬骨头是真的还是假的。
然而身旁德国人的意见他不能不考虑,所以他只能再耐着性子对德国人说道:“杨克先生,十分钟过去了,我们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我看还是对他用刑吧。”这一次他的语气多了几分不耐烦。
名为杨克的德国人这次没有思考,直接点了点头。
“王长官做你擅长做的事情吧,我去看看那个家伙。”
德国人说完就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齐瀚海后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齐瀚海在听到“那个家伙”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提了起来,他自己是什么都不会说,但张云生就不一样了,他清楚知道这家伙的为人…
“在担心别人吗?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会不会松口吧。”
王长官打断了齐瀚海脑中的想法,他微笑着拍了拍手,紧接着两名特务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们带着齐瀚海走出了审讯室,将他带到了王长官最喜欢的刑讯室当中。
刑讯室是一个充满了鲜血和痛苦的地方,一面墙上挂满了各色可以让人痛不欲生的刑具,它们散发着令人心悸寒芒,静静地等待着下一个受害者的到来。
看到它们的瞬间齐瀚海咽了口唾沫,他的身体也本能的开始颤抖,不过他很快就稳定心神,只是痛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特务将齐瀚海吊在刑讯室内,被吊起来后齐瀚海冲着特务们大喊:
“要杀要剐,还是要折磨我,随你们来吧,别想从我这里听见一句好话!”
王长官听到他的喊话后冷哼一声,不屑的说:“好!老子倒要看看到你这身骨头有多硬!”
而另一边的张云生丝毫不知道自己同伴身上要发生什么,他惴惴不安的坐在审讯椅上,他和齐瀚海不一样,他除了手上的手铐外就没有其他的限制,这个房间的灯光也比齐瀚海那边的明亮许多。
即使如此张云生的身体还是止不住的颤抖,他想要抑制自己发抖的双腿,但越是想要阻止双腿就抖得越厉害,他的脑中想象着自己接下来会遭遇什么?自己能不能撑下去?自己会不会死在这里?
张云生不清楚,他的脑中一片混乱,就是在这时候,他听到了外面那越来越近的沉闷脚步声。
没过几秒屋门就被人打开了,走进来的是一名德国人,紧随其后的是一名特务。
“我…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们…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情报!
尽管张云生已经用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但他的声音依然十分颤抖,杨克听到他那颤抖的声音时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现的笑容,他对张云生露出和善地笑容说:“别害怕,我叫杨克,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不怎么喜欢用刑。”
张云生听到“不怎么喜欢用刑”几个字时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审问的话,那他自认为自己什么都不会透露的,自己认为。
杨克坐到椅子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后对张云生说:“那么,让我们来好好的聊一聊吧。”
说完这句话,杨克对一旁的特务使了个眼色,特务立刻明白,起身把桌子上的另一杯茶水送到张云生的面前。
德国人和善地态度让张云生心里不再那么紧张,他看着杨克蓝色的眼睛问道:“你…你想要聊些什么?”
“没什么,就聊些家常,比方说你是怎么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的。”
话音落下,房间内就陷入了寂静之中,张云生不知道这个德国佬打的什么算盘,但他知道,不论对方打的什么算盘,最终目的都是从自己嘴里问出来有关组织的情报。
他心里很犹豫,加入组织的过程不涉及任何有用的情报,张云生担心的是自己已经卸下的防备会因为聊天过程而更加松懈。
“哎呀,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我就是好奇你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这涉及到什么机密情报吗?没有吧?”
杨克眉毛一挑反问道。
张云生什么也没说,摇了摇头。
“你就把我和他当成一个普通听众,给我俩讲讲你的事情,怎么样?”
张云生看了一眼一旁的特务,又看了一眼杨克的蓝色眼睛,再三思索之下叹了口气,说道:“几年前老齐救了我的命,然后他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革命,我同意了,就这样。”
听完这寥寥数语,杨克一脸狐疑的看着张云生说:“就这?”
“就这。”
张云生点点头。
“嗯…”
杨克右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思考了两秒的时间,两秒后他继续问道:“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革命吗?”
“我是为了…”
张云生的话还没说完,杨克就做出停的手势赶忙说道:“停停停停,大道理就别说了,你给我讲讲你自己的内心是怎么想的。”
话音落下,房间里再一次陷入了寂静当中,张云生低着头,内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克见他又不说话了,便站起来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桌子上说道:“你既然不愿意说,那我先说说我吧。”
“我会在这里从事这份工作,是因为我热爱我的祖国,你呢,张先生,你是因为热爱你的祖国才从事你现在的工作的吗?”
“我…”
张云生张了张嘴巴,但迅速的就闭上了,这个问题他不能回答,即使他心里有答案,不管答案是什么他都不能回答,他要是回答了那就会给这个德国人攻击自己心理防线的机会。
见张云生闭上嘴巴,杨克轻叹一口气,他走出桌子来到张云生的面前,俯身贴近张云生的耳朵小声说道:“我猜张先生你是为了能够每月多寄几块大洋回家里才跟着他们的吧?”
“你们每个月会固定从接头人那里得到一笔数额不等的活动经费,而你每个月最期待的就是这个时候,我猜的对吧?”
这句毫无情感波动的话语在张云生听来却如雷贯耳,他的心在听到这句话便开始猛烈跳动,他触电般猛地抬起头看向杨克,而杨克则开始围着张云生绕圈走,边走边说:
“张云生,家住上海**路**号,家里有一对年迈的父母和一名只有十四岁的妹妹。”
“你每个月会固定寄一笔钱给家里,数额不定,这笔钱供应着你家里人的生活,而你给家人的解释是你在外跟着朋友跑工作。”
“你父母对你长期在外感到很不满,希望你能回家尽早结婚成家立业,而你妹妹的梦想是考上上海的一所女校,至于再未来的事情她也没想好,先考上学校再说。”
说到最后杨克停下了自己的脚步,而他也绕了张云生一圈,他面向张云生,面带微笑的轻声问道:“我说的没错吧,张云生张先生?”
杨克脸上的微笑此刻在张云生眼中是无比的可怕,令人心悸,他猛地起身想要拽住杨克的衣领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可他杨克的速度更快,他还没起身就被杨克按住肩膀给按了下去。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家人的事情!你把他们怎么了!快说啊!快说!”
被按住身体的张云生愤怒的嘶吼着,杨克附身轻笑着对他说道:“别着急啊,你家人没事的,他们现在安然无恙。”
听到“安然无恙”四个字后张云生的情绪缓和了一些,但这四个字又何尝不是在警告他,如果不配合的话,现在安然无恙,之后就不能保证了。
杨克继续说道:“你家人被我接到了一处公寓里面住下,我告诉他们我是你的朋友,是你让我把他们街道那里的,你父母很高兴,止不住的向我夸你,还让我转告你多回家看看,你妹妹也很自豪,让我转告你她会在学校好好学习,一定考上自己想上的女校。”
张云生听到自己家人的情况,他的脸色迅速阴沉,头也缓缓低了下去。他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仿佛是在竭力控制着内心的恐惧和不安。他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德国人会知道自己家的情况,他也没心思去想这件事情。他的思绪一片混乱,心中充满了对家人的担忧和对未知的恐惧。
“张先生,我想你应该不希望你家人对你的期望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张云生低着头,紧咬牙关的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杨克没有继续逼张云生,他坐回了椅子上对张云生说:“我知道这是个很难抉择的问题,张先生,你有充足的时间去考虑,明天再给我答复也不迟。”
说完这句话杨克对一旁的特务打了个手势,特务心领神会,起身将张云生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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