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糊涂,便问道:
“你这位失散多年的小女檀越名号是……”
“月婵。”
“好名字!”
老方丈把“婵”字当成“禅”,便觉这名颇有佛意,当即便觉得亲切了三分。而这时月婵也敛衽跟他福了一福,礼貌地说了一声:
“月婵见过方丈大师。”
行完女子礼,月婵便也略微抬头。谁知就在这时,那老禅师见着女孩儿容貌,忽然忍不住“噫”了一声,心中“咯噔”一下,竟是万般不安!
“牧云这小娃,有这般风姿气度的表亲么?”
到底是修持佛法、精研清净的高僧,纵使为了寺务不得不常与俗人交涉,那份常年静修养成的敏睿天机毕竟异于常人。藏于洞庭一隅,夸耀不过百里的深山寺院,何时能降来这样慧质脱俗的仙子?纵然梳妆雅淡,却如雪里幽兰;纵使幽情如缄,依旧流雅姗姗;用不着和少女多对答,智光便感知此女慧心长结,风神逸朗。
不过,纵然心里诧异,老住持却不动声色,依旧笑嘻嘻说道:
“好,就看在你牧云小檀越面子上,留她在寺中一起抄经。圆觉!”
“哎!”
叫了一声,旁边那个沙弥小和尚赶忙跑过来,等着方丈吩咐。
“圆觉,你现在就带牧云他们去万竹林客舍中安排住下。”
“是!”
吩咐了小沙弥,老方丈又转向牧云月婵二人道:
“等你二人安顿,牧云你自己带月婵姑娘去香积厨中讨素斋吃。寺中《延命佛经》抄写,自今天日央未时开始。到时你们准时去联灯阁录经殿中跟我智空师弟报到吧。”
“好!多谢大师!”
见这财神老和尚今日出奇地爽快,张牧云十分高兴,应了一声便和月婵跟在那圆觉小和尚的身后,沿着鹅卵石铺成地甬路往寺中客院万竹林方向去了。在他们身后,那老方丈望着他们的背影,尤其是看着那袅袅冉冉、渐渐远去的少女,心中竟有些悲哀:
“唉!”
老禅师口打哀声,痛心疾首:
“阿弥陀佛,您老人家既给弟子降下这般天慧出奇的沙门禅和,为何又转生出这样妖娆女郎随伴左右?”
能力非凡、向来心想事成的宝林寺老方丈,头一回感觉到离自己预定的目标越来越远……
且不提老和尚在那边伤心,再说张牧云。和月婵二人随着小和尚圆觉来到万竹林,很快便挑了两间紧靠的客舍作为憩所。他们也不打算长住,最多不过半月,便没什么行李,没费圆觉什么神,只用领他们过来跟万竹林客院的首座僧官打了声招呼,交待了几句便回去跟方丈师傅复命去了。
等在万竹林雅洁的客舍中放好行囊,眼见着暂时别无他事,这俩少年男女便不约而同地出了房门,到了院中汇合。这时候看看天上,南边山头的日轮还没移到正中,离开饭还早,张牧云便决定带着月婵先到寺中闲走。
宝林寺景色清幽,光客舍鳞次栉比的万竹林客院,便已是翠竹万竿,风景清秀。佛门客院万竹林里,无论垣间墙角都遍栽细竹,占地广大的庭院中除了道路水池,便是婆娑的竹子。每有山风自院外吹来,万竹林中竹涛飒飒,碧影扶疏,生硬干烈的山风经竹林中一番回旋,再吹到身上时便十分清快寒幽。
穿过万竹林,走过一轮月亮洞门,不远便到东边下山的回廊。他们上山时是沿着西边的回廊,现在从东侧的回廊闲走,看到的风景又有不同。张牧云和月婵沿着回廊中的石阶朝前山慢慢而行,这时不像来时急急赶路,可以悠闲地看看廊内的殿阁和廊外的山色。
在寺中游逛一圈,到中午吃饭时,张牧云便和月婵去寺里香积厨中讨得一份素斋,也没去和尚们吃饭的饭堂,只在附近寻了一处树下的花荫,便坐到山石上开始吃素斋。
等到了下午,张牧云、月婵二人去了须弥坛后的录经佛殿联灯阁中,在方丈师弟智空的安排下,就在佛阁大屋后排的两个相邻蒲团上盘腿坐下,和其他寺中抄经僧人一样,开始在黑漆木案上誊写起《延命地藏菩萨经》。
辛苦抄录经书,一直到傍晚酉时才告结束。此后这两人再去香积厨中讨要斋菜用过晚餐,自不必细提。
等吃过了晚饭,回到客院万竹林中,这两位今日鸡鸣即起之人才终于真正地清静下来。晚饭后,两人各自用木盆打了点水略略洗沐了一番,换了干净衣服,便约在客舍庭园中闲逛起来。散步之时,那头顶的天空已变成暗蓝的颜色。一轮橘黄色的圆月不知何时已挂在了东天,在他们眼前投下柔柔的光线。
夜色月辉中,他们缓步走过了一条竹径,便来到一片圆镜形状的水池边。这时清凉的晚风从山外吹来,将池中映着月华的水面揉出许多皱褶,粼粼地闪着无数月光的碎片。清泠泠的山风吹皱了一池清水,也吹得张牧云身心俱澈;抬头望了望暗蓝的天空流离的夜云,又瞅了瞅眼前池波中细碎如金的月色,张牧云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感慨道:
“这样的日子,真舒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