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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前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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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陈泉的通话, 从来是由陈溺做挂断的那一方, 这次也不例外。

    陈泉如同不甘被他遗忘, 紧接着发来了一条视频链接。

    那条链接下还跟着一段看似是威胁的话:起码不要忘了对我这个哥哥该有的尊重,你别忘了我手里还有这段视频。

    陈溺嘴角携着一抹不屑一顾的笑意, 删除了这条信息,随手将手机塞进枕下, 根本没有点开那段视频。

    他是知道内容的, 当时陈父质问他时, 陈泉躲在房门外录下了其中一段对话。

    一段不完整的对话而已, 即便流传出去, 也没什么大不了。

    更何况他对陈泉从来没有过一分半毫的尊重与兄弟情可言, 这人怕是做梦睡昏了头。

    可怜修哉到现在还不知道从他这里和陈泉那边得到的信息到底有几条是真, 方才陈溺说要给他奖励并非谎话。

    他的目的达到了, 给被蒙在鼓励拼命努力的员工发些奖金也无可厚非。

    只可惜勤恳工作的老员工不肯承他的情。

    月光雀抖落了羽毛上的血珠, 收起羽翼,稳稳落回了陈溺的肩头。

    靠在床头静坐半晌,陈溺又拿起手机, 最终还是点开了那一小段录像。

    算上游戏开始前, 他已经有小半年没有回过家了,也已经有这么久,没有和父母见过面。

    陈泉偷拍的角度刁钻, 画面像素也十分模糊,依稀能看清陈父坐在床边。

    年轻时的陈父相貌异常俊朗,气势也不输于人。

    “溺溺, 我再问一遍,你把她扔下去的时候,知不知道她还活着?”

    而儿时坐在床沿边的陈溺,面对陈父的质问,没有半点儿怯意,同样也毫无悔过之意,甚至因嫌对话过于无趣,漫不经心地玩起了折纸。

    陈父的声音猛地拔高,抽走了他手中折到一半的纸鹤,团成一团砸向一旁,直唤其名道:“陈溺!”

    他掰正陈溺的肩膀,蹲在床边昂着头与他对视:“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画面中那个少年时期的他转过了头,直直看向镜头,嘴巴一张一合,答非所问:“有人。”

    视频到此终止。

    堵不如疏,他们非要挖出一个凶手与真相,那就主动送给他们。

    修哉在直播中公放了他读取到的那段“记忆”,所有人有目共睹,成功的稳固了他在大众心中的形象与地位,即便再次碰上与这局游戏相似的局面他也不用再担心会因过往而陷入险境。

    相比之下陈泉手里这段没头没尾,让人难以辨认出人物的视频,根本无法推翻看者们对他的现有印象。

    至于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连视频中的陈父也不知晓,又怎么会泄露出去?

    清楚整件事过程的,统共只有活着的陈溺与陈泉那个死去的外婆,就连事发时的另一个当事人也摸不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陈溺仍旧清楚的记得儿时发生的一切,从陈泉进入他家起,陈溺的父母便一直闹得很凶,几乎是每一天都在就陈泉的去留而争执不休。

    起初陈泉也是有向陈溺示好的意思,但突然出现在家中的“大哥”让那时的他产生了领地被侵占的危机感,到后来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差。

    事端的□□是那只被丢下了阳台的猫,陈母因为这件事失手打了陈泉,随后更是与陈父闹得不可开交。

    陈泉的外婆因陈泉被打找上门,赖在陈溺家中不肯走,说是要为自己的外孙讨一个说法。

    自此陈溺家中多了第二个赶不走的外来人,陈母因此郁郁寡欢,终有一日迎来了爆发,她与陈泉的外婆在争吵期间动起了手。

    陈溺早已习惯了家中大小争吵不断,也有兴趣旁观计算他们每天能够闹腾多久。

    陈父在家时是有意尽量让儿子回避这些场面,担心会给陈溺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每每发现站在门外窥视的陈溺,便会优先将他送回自己的房间。

    在这一点的做法上,陈母与之相反,那时她没有回避遮掩一说,甚至因太过投入而很少发现陈溺就躲在房门外。

    事态爆发的那日陈父恰巧因出差不在家接连几日不在家中,陈溺站在走廊外,看着争吵中的二人越发歇斯底里。

    无法控制自身情绪的陈母,拿起了摆放在架子上的奖杯,扬手砸向对方,当她反应过来后为时已晚。

    躲在走廊外的陈溺走进屋中,那时陈母跪坐在地,握着他的手语无伦次的重复着几句话。

    “我杀人了……”

    “妈妈杀人了,溺溺,要怎么办啊?”

    “我杀人了,杀了人是要坐牢的,我不能坐牢。”

    “该怎么办啊?”

    ……

    她完全陷入了六神无主的状态,抱着陈溺慌乱无从。

    他退出了陈母的怀抱,站在陈母面前抚着她的发顶,语气平缓得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该有的冷静:“没事的,不要紧,你没有错,是她逼你动手的。”

    陈母太过慌神,没有注意到地上的人还活着。

    至于陈溺,他并不关心陈泉的外婆是否还有一口气在。

    在将她扶回床上后,陈溺花费了整整一上午时间,才把人沿着走廊一路吃力的拖到了阳台上。

    他特地跑下楼,从凉台下方的正花坛用来围边的石砖上敲下一块角,再次回到阳台,把石砖碎块贴到了陈泉外婆后脑上的伤口处,找来一块塑料布固定缠绕上去。

    陈母缓过神,急匆匆跑到陈溺的房间,正撞上陈泉的外婆半个身体被推出护栏外的一幕。

    陈泉的外婆在半途中醒来,失重感令她扬起了手臂试图抓住什么,然后上方什么也没有,她举起的手落了空,也落到了陈母的眼中。

    她想上前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陈溺回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托着陈泉外婆的双脚往上一抽,闷响声随即从楼下传来。

    陈泉的外婆坠落的阳台,也正是陈泉把猫丢下去的阳台。

    陈母跌跌撞撞的朝他跑来,容颜失色地固住了陈溺的肩膀:“她还活着!你怎么能这么做?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陈溺抬起眼,直勾勾看着她,满不在乎且理所应当地说:“是她不好,是她的错,她是一个成年人,理应做到保护好自己。”

    他还记得陈母那时看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陌生与,大概是不敢相信做出这种事、说出这些话的是她从小时起就异常懂事的儿子。

    她慌乱的跑下楼,还抱着一丝希望,再次去确认陈泉外婆的死活。

    陈溺不急不慢地跟在她身后,拿走了裹在陈泉外婆头上的塑料布,烧毁后将残渣丢进了马桶冲进了下水道。

    做完了这一切,他又一次来到阳台,趴在围墙护栏上,勾着头向下望。

    陈母察觉到多出的一小片投影,抬起头向上看去,陈溺瞄了她一眼,不等她反应过来便翻过了护栏“失足坠落”。

    有陈泉的外婆当肉垫,陈溺没有受太重的伤。

    他躺在地上拽着陈母的衣角道:“妈妈,可以帮我叫救护车过来吗?外婆在打我,我逃到阳台上不小心撞了她。”

    陈母心悸之余,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她的情绪再一次陷入崩溃,小心翼翼地把儿子捞进怀里,跪坐在生生哭了许久。

    当天下午,陈泉从学校回来,只来得及看到一辆救护车从陈家门前驶过。

    陈父是在两日后回来的,他从陈母那里得知了前天发生的事,而陈泉外婆的尸体早已被推入了焚化炉,死无对证。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没有人会相信十二岁时的他能把一个成年人从阳台上丢下去摔死,即便有证据,他也不会受到半点儿惩罚。

    就算没有陈母这一遭事,陈溺也已经做好了将外来者驱逐出境的全面准备,没料到在计划施行前,陈母会与陈泉的外婆动手,给了陈溺顺手借东风的机会。

    陈溺出院被接回家中,陈父拎着从他房间里搜到的小瓶子前来质问他。

    “这是什么?你的房间里怎么会有乙酸钠?”

    乙酸钠一旦点燃,燃烧物跟普通的火灾留下的残骸一样,无法辨认。

    陈溺看了看他手里的玻璃瓶,反倒一脸疑惑地说:“你从哪里找来的?”

    陈父:“打扫时在你房间里发现的。”

    陈溺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我的房间很干净,一直很干净,不需要你们打扫。”

    陈父耐下性子,重复提问:“为什么你的房间里会有乙酸钠?”

    陈溺坐在床沿边,双手放在膝盖上。

    沉默半晌后,他眨了眨眼睛,懵懵懂懂地看着陈父道:“我不知道我的房间里有这只瓶子,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一句话结束,他又话锋一转:“为什么要问我这些问题?我的房间没有上锁,也许是陈泉偷偷放进我房间里的,他很一直讨厌我,你给了他很多零花钱,什么都买得到。”

    陈父吸了口气,问出另一个问题:“那好,你老实告诉我,你把陈泉的外婆扔下去的时候,知不知道她还活着?”

    接着便是视频里出现的那一段对话。

    他那时的耐心不像现在这样好,被逼问得时间长了,也开始有些焦躁。

    加之陈父的态度越来越严厉,语气与用词也愈发凌厉,气势压了陈溺一头,硬是从陈溺口中撬出了些端倪来。

    陈父训斥的一句话结束,就见浮在他脸上乖巧的神色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孩童不该有的阴翳。

    “是她威胁我在先,她说陈泉是我哥,等陈泉长大,你会把所有的东西都交给他。”原本清澈的嗓音压低了几分,还隐藏着一丝阴狠的语气。

    陈父作愣半晌才回过神,又拿起了放在旁边的玻璃瓶:“你打算用这瓶乙酸钠做什么?”

    陈溺的视线落到瓶身上一瞬间又收回:“陈泉来了之后,你们变得太吵了。我不喜欢他,妈妈也不喜欢他,他还让一个疯女人进入了我们家。”

    陈父一时失语:“溺溺,你……”

    陈溺打断他,怨怼地看着他道:“他们不应该在这里的,我不需要什么哥哥,可是你什么都不会做。”

    语落,他的情绪瞬间爆发,脾气一股脑的撒出来,安放在腿上的双手移到了身体两侧捶打着床面,一字一字地喊出一句:“你、什、么、也、不、做——!”

    他的异常令陈父失神,隔了许久才问出下一句话:“所以你就做了?”

    短暂的十余秒,溢撒出的情绪已被陈溺重新收拾好,他恢复了原有的安静,毫无悔意地说:“总要有人来做,我需要安静,我只是替你做了本应该由你来做的事情。”

    蹲在床边的陈父缓缓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看了他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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