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蓼其实并没有怎么把姬浩然放在眼里, 在她的印象中, 姬浩然说起来战功赫赫,英雄豪杰, 其实顾念的东西太多,是个很好拿捏的人。
不说别的,就说认自己作妹妹这件事, 几个方面一逼迫,他再生气不甘,还不是捏着鼻子认下了?
她疑惑的是,忠勇侯府与宋府素无来往, 姬浩然怎么会忽然到这里来拜访?慌乱的是,被姬浩然发现姬悠然的存在该怎么办。
红蓼的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忠勇侯会不会已经私下和姬悠然相认了?很快被她否认:不可能,忠勇侯哪有机会见到宋家养在深闺的女儿家?而且, 姬悠然的记忆应该已经被曼陀罗摧毁得差不多了。
她的心定了下来, 看到宋家人都看向她, 含笑道:“在贵府叨扰许久, 大哥许是不放心。”
董太夫人丝毫没有怀疑她的话, 笑道:“贤兄妹当真是手足情深。”
红蓼抿着嘴笑。
宋姮偏头看见, 讶道:“姬姑娘笑起来的模样和姐……和她真像。”
红蓼的笑容僵住了, 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宋姮改口说的“她”是谁,她自然知道。
姬悠然,除了她,还能有谁?
红蓼从小没有父亲,跟着常妈妈在姬家的庄子里长大, 十二岁那年,被刚刚出父孝的姬家大姑娘姬悠然选中,跟在她身边。
红蓼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姬悠然时的情景。小姑娘穿一身春水碧色的骑装,一马当先,驰骋在扬着沙土的村道上。灰蒙蒙的古道,零星的绿意,一片混沌中,唯有她新雪般的肌肤白得耀眼。
骏马扬蹄,一声长嘶,在一群待选的女孩儿面前停下。她身后的随从也跟着勒马停下。等待许久的女孩儿们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
这是何等精致美丽的一张容颜:浓密的秀发被高高束起,露出轮廓柔美的鹅蛋脸,远山为眉,桃花为目,翘鼻樱唇,五官每一处都仿佛上天的恩赐。
红蓼一下子就被震撼了,呆呆地看着,一动都不能动,脑中只剩一个念头:天下竟有这般尊贵好看的女孩儿!若有一日自己能像她一样,死也甘心。
小姑娘似乎早就习惯了被人瞩目,高高坐于马上,漂亮的桃花眼儿水波盈盈,含着笑意,声音带着小女孩特有的软糯甜美:“就是她们吗?”
庄子的管事陪着笑:“是,合适的女孩子都在这里了。”
小姑娘梭巡一圈,目光落到红蓼面上。红蓼的心止不住狂跳起来,期盼地看向对方。娘告诉过她,如果能被姬家大姑娘选中,她就能脱离庄子,过上好日子了。
小姑娘将马鞭向她一指,歪着脑袋打量她:“她的嘴巴和鼻子长得和我有些像。”
管事忙推了推她。她学着娘教她的礼,给小姑娘磕了一个头:“红蓼见过姑娘。”
小姑娘回头看向跟着她过来的妇人:“芳嫂,六叔拜托我收下的人是不是就叫红蓼?”
妇人笑着点了点头:“六老爷说了,常妈妈的女儿,十二岁,名字叫红蓼。”
管事推了红蓼出来,讨好地道:“就是她,最是伶俐不过的一个丫头。”
小姑娘就冲着红蓼笑:“红蓼,以后你跟着我好不好?”
眉眼盈盈,笑容灿烂,一瞬间,红蓼只觉心尖被什么击中,有万千繁花在眼前盛开,呆呆地应了声:“好。”
跟着小姑娘的日子,仿佛一下子到了天堂。小姑娘身份尊贵,是忠勇侯唯一的妹妹,老太爷,老太太最宠爱的孙女,也是所有姬家人的掌上明珠。日常起居,吃穿用度,无一不是顶尖的。家里得了什么好东西,更是尽着小姑娘挑。
她名义上是小姑娘的婢女,对方却几乎不要她做什么,只要她陪着读书骑马,几乎当作副小姐一般养着,享尽了富贵。
很长一段时间,红蓼都觉得自己遇到了仙女,对小姑娘又是感激又是欣羡,羡慕到极点,便不自觉地模仿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两人长得本有几分相似,时间长了,她竟得了几分神韵。
直到那一日,娘告诉了她对方选中她背后的真相,感激变成了怨愤,欣羡化作了妒恨不平。这些都是她本该得的,结果却要被人当做恩赏赐给她,何其可笑?
她恨小姑娘,恨这个生来优渥,受尽宠爱的不知愁少女。凭什么,别人在苦苦挣扎时,她却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一切,就因为她投了个好胎吗?
可这恨她只敢埋在心底,她只是一个奴仆,能把高高在上的主人怎么样?却没想到,两年后,上天怜悯她,赐给了她千载难逢的机会。
胡人破城,深恨屡次打败他们的忠勇侯父子,姬家满门遭到残杀,只余那个弱质芊芊的小少女,躲在枯井中逃过一劫。那时,红蓼恰好和前来看她的常妈妈出门,躲过一劫。
数天后,她们寻到站在姬家的断壁残垣间,悲痛欲绝的少女,劝说她踏上进京寻亲之路。一路上,她一点点博取处于脆弱情绪中的少女的信任,探到了对方埋葬亲人之所,以及所知的京城忠勇侯府的情况,又以开解少女为由,让她回忆了许多小时候的温馨记忆。
一切准备就绪,她和常妈妈终于在保定实施了她们准备已久的计划。
她们成功了,她终于如愿顶替了小姑娘的地位,成为忠勇侯府中最尊贵的那个姑娘,却还只能扮演对方的影子,抹不去屈身为奴的屈辱。更没有想到,小姑娘如此命大,竟没有死!
曾经的阴影又开始笼罩在她头顶,仿佛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你只是一个赝品,永远也比不上她!
这会儿,听到宋姮说自己像对方,她怎能不恼?
宋姮却毫无所觉,摸了摸下巴道:“其实也不是太像。毕竟像她这样好看的人,全天下也没有第二个了吧。”
红蓼更恼了,连笑容都挂不住了,冷冷道:“宋二姑娘,这话在我面前说得,以后在贵人面前,可说不得。”
宋姮道:“在贵人面前我自然不会说,你以为我傻啊。”
红蓼大怒:她这话什么意思,是看不起自己的身份吗?
宋姮浑然不觉自己说话得罪了人,一心想着刚刚高妈妈的话,没心思和她多说,对董太夫人匆匆一礼道:“祖母,我还有事,先走了。”
董太夫人道:“站住。”
宋姮急了:“祖母,我真有急事。”
急事,她能有什么急事?还不是刚刚听说有人要刁难那骗子,想过去解围?也不知那骗子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到这个地步了,阿姮还一心想着她,连是非曲直都不顾了。
董太夫人知道宋姮的脾气,没有直接说不行,只道:“我也有事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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