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灿烂, 照在龙舟上奋力划桨的男儿面上, 他神采飞扬的面容,精瘦有型的身材, 矫健有力的动作越发分明。
不知不觉,女孩子们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初妍认出人来,神色平淡地移开目光。她已经离开了宋家, 红蓼也只等秋后问斩,不会再重蹈前世的命运,诚王的一切与她再无瓜葛。
澄影湖中,比赛已进入白热化。
黑色龙舟越行越快, 厮杀激烈的红色与白色龙舟紧追不舍。至于定国公府和钱家的青色和蓝色龙舟,一开始就被甩在了后面。
几艘龙舟你追我赶,如离弦之箭, 从清波楼前飞驰而过。女孩子们都看得心潮澎湃, 各自为自家的龙舟揪心, 再没心思管刚刚的话题。
最后一刻, 黑色龙舟终于和其它两条龙舟甩开了距离, 第一个冲过了终点。
梁六娘情不自禁欢呼一声。
初妍的心也怦怦跳着, 她已经许久没有体验过这种血液澎湃的滋味, 这种鲜活的,牵肠挂肚的感觉。
忠勇侯府的白色龙舟最终得了第三,锦乡侯府的红色龙舟以微弱优势得了第二,定国公府和钱家的龙舟位居第四第五名。
初妍觉得遗憾,又觉得开心, 她以为自己早就麻木,原来她还是能像寻常女孩儿一样,只单纯地为一次表演,一场胜负牵动心神,热血沸腾。
五艘龙舟从终点处慢慢驶回,游弋在湖面。
初妍看到了龙舟上诸人或欢喜,或放松,或懊恼的表情,忍不住唇角勾起,露出笑来。
仿佛有一道视线胶着在她身上,她疑惑地循着视线投来的方向看去,蓦地一愣。黑色龙舟船尾,青年懒洋洋地向后靠着,黑眸灼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对上她的视线,他略带忧郁的面容上,线条忽然柔和下来,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初妍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又是一愣。坐在她一旁的吕柔拿帕子挡住半边脸,圆圆的小脸红得仿佛要滴血一般。
初妍:“……”
四姑娘吕柔的目光仿佛胶着在了诚王身上,明眸晶亮,脸颊绯红。她攥了攥手中的帕子,含羞问梁六娘道:“六娘,你刚刚说那是一位殿下,是哪位殿下?”
梁家虽只封了伯,却出了一位太后,一位太子妃。当今陛下的生母梁太后,以及梁太后的长子,先太子的太子妃都出身梁家,梁六娘认识的皇亲国戚可比她们多得多。
梁六娘犹豫了下。
尤鹃早在看到诚王时就惊在那里,喃喃开口道:“这位是诚王殿下。”她忍不住偷偷看向初妍。她还记得上次在大护国寺后山,诚王追上来叫初妍“姝儿”时的情景。
说来真是巧,两次撞见诚王,都是和初妍在一起。
吕柔疑惑:“哪个诚王,他竟然是位王爷吗?”
吕盈沉下脸来:“是先太子之子诚王。”
吕柔一愣,脸色变了。她终于知道这位是谁了,他身份尊贵,却又是无比尴尬的存在。
他是先太子的嫡子,当今太后的嫡长孙,若先太子没有早逝,他现在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可如今,登基的是他的叔叔永寿帝,而且,叔侄俩年纪相若,据说先帝当初曾犹豫不决,究竟是再立太子,还是立太孙。当今天子差点失了帝位,因此埋下心病。
明眼人都看得出,永寿帝表面对诚王不错,实则对诚王十分忌惮。永寿帝又是个喜怒无常,心狠手辣的,与诚王结交,搞不好就会惹祸上身。
吕盈柳眉紧锁:“你哥哥怎么把他带来了?”她被众星捧月惯了,说话自有一股颐指气使之态。
梁六娘向来让她三分,闻言露出尴尬之色:她这位表兄也是可怜,身为龙子凤孙,身份尊贵,却过得如履薄冰。他知道自己的处境,素来深居简出。她也不知,这一回他怎么会这么高调,前来参加龙舟赛?
尤鹃抱怨道:“好不容易欢欢喜喜搞个龙舟赛,这下……”
梁家是诚王的母家,与诚王结交名正言顺,背后又有梁太后,自然不怕,他们小小的锦乡侯府、定国公府可顶不住天子之怒。
吕柔嚅嚅道:“殿下不就是来参加一次龙舟赛,又没做什么坏事。怎么能怪梁世子把他带来?”
吕盈冷冷道:“我们知道诚王殿下是受了梁世子相邀来此,陛下可不知。陛下原本就不喜诚王私下结交臣子,若因此误会,以为我们几家和诚王私下交好,后果谁承担得起?”
吕柔不敢说话了。
梁六娘越听越难过,越听越气愤,心中生起不平:殿下身份尊贵,文韬武略,处处不凡,就算遭到陛下猜忌,也是龙子凤孙,人中豪杰,又岂是区区吕家能嫌弃的?
可她素来性子软,被吕盈压惯了,眼中泪花闪烁,愣是一个字都驳不出。
尤鹃心直口快:“六娘,诚王是你表兄,不如你去和他说说,请他尽快离去?”
其他几个人也反应过来,跟着尤鹃劝梁六娘。
初妍暗暗皱了皱眉。几个女儿家口舌争论,她本置身事外,可没想到这些小姑娘居然如此天真,居然想要梁六娘出面请诚王走。
诚王再落魄,也是卫昀的嫡亲侄子,堂堂王爷。在卫昀面前自然不算什么,可也轮不到臣子欺辱。
何况,前世对方可是有大造化的。今生虽然许多事都变了,难保不会依旧如此。毕竟,若卫昀一直无子,诚王就是和他血脉最亲之人。
这些小姑娘今日不知天高地厚要赶他走,诚王就是再宽厚,也忍不下这种羞辱吧。到时候,在场的几家都落不着好。
梁六娘被逼不过,委委屈屈地站起身来,正要下楼。初妍忽地伸手攥住她的手:“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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