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仲曾直到上了坐骑,由家将遮护着向南方疾驰时,才想明白父亲此番安排的用意。边地冬日北风正劲,冷风吹过后背,穿透甲叶透过锦袍,让他不由自主连打几个冷颤,只觉得透体冰凉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
情形已经险恶到了这等地步?父亲表面上胜券在握,心中却已经做好退守善阳的打算。明明把一切都谋算周全,何以突然变成这副模样。难道所谓乱世就是如此?
他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从小受父亲宠爱,娇生惯养锦衣玉食,从不知人间辛苦。纵然随同父亲来到边地,也是做个挂名主簿,每日与人饮酒赴宴,不曾受过风霜磨砺更不曾受过挫折。如今忽逢变故,全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茫然地随着家将前行。
脑子里胡思乱想,于四周物事未曾在意。总是想着南商关乃是自家天下,纵然关前厮杀鏖战,这里也总是太平所在。直到家将发出阵阵惊呼时,才发觉情形不妙。
迎面一支马队飞奔而来,当先赫然是河东李世民的认旗!
这支马队粗看上去也有百人上下,当先者身上满是血污,如同一群从地府拼杀而出的妖魔鬼怪,吓得人魂飞魄散。
王仲曾一行向南而行,想要穿关而过直奔善阳,李世民这支人马要去杀王仁恭,双方竟然在此迎头对撞,彼此之间都没了转圜退让的余地。
李世民这支人马一路上已经击溃几支马邑人马,身上的杀性与士气被推到了极处。李世民撒袋已经射空大半,马槊上也沾了血。方才冲锋时他一马当先,马槊打杀了两名兵卒,正是杀得兴起胆气壮盛之时。一眼看到对面王仲曾,大喝一声:“王仲曾!纳命来!”竟不拉弓,催马舞槊直奔王仲曾而去。
长孙无忌在旁却是急忙呼喝吩咐:“王家家将骁勇,快去保护二郎!”
李世民这时却不等部下掩护,一马当先冲入王家家将队伍之中,手中马槊乱舞,朝着面前敌人抽打捅刺。大丈夫既生于乱世,理当如此方不负此生,全靠家将护卫军兵遮护,又算得什么好汉?
王家锦衣家将皆是王仁恭四方搜罗而来的亡命之徒。其中既有汉人也有胡人,固然有王家家生奴仆也有走投无路的盗匪,托庇于王家门下,靠着气力武艺换一条活路。这些人只认家主不认其余,不管是谁要伤害主人自然要舍命护卫。其中也很有几个好本领,并非好相与辈。若是平日里李世民这般冲杀,定要吃个大亏。
可是此时情形不同以往,王仁恭安排儿子先行离开,又让心腹家将护持,自以为进退自如。可是这些家将能成为王仁恭心腹,又何尝不是心思聪慧之人?王仁恭这点心思,哪里瞒得过他们。
主将胆怯,部下便不肯效死。见李世民单骑冲阵,再看自家少主那茫然不知所措的嘴脸,越发没了心气。
军汉没了士气,又哪里提得起精神厮杀。李世民一条马槊乱舞,几个家将纷纷退避,再看河东兵马已经掩杀而上,自己这十几个人万不是对手,竟然调转马头,纷纷逃散。
王仲曾从不曾亲自上过战阵,更不曾直面过厮杀。马上虽然也挂了槊,却不会使。眼看李世民冲到面前,竟是连提槊的胆量都没有,扎煞着手高喊道:“二郎饶命!”
长孙无忌在后看得分明,也高声叫嚷:“抓活的!”
他心里很清楚,如今南商关内依旧以王仁恭为尊。自己这支人马看似势不可挡实则不过是靠着马邑越骑失去主将指挥不灵侥幸得意一时,若是王仁恭腾出手脚重新布置,百多骑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全军覆没。
李世民又不知发了什么疯,居然不肯杀出重围逃走,反倒是主动去找王仁恭麻烦,怎么看也是死路一条。幸亏老天开眼把王仲曾送上门来,这条最后的生路万不能断绝。只要能拿住王仲曾为人质,总能换个平安脱险。
可是他一句话刚出口,就见李世民手中马槊向前猛刺而去,随后就见王仲曾的身体剧烈抽搐着被李世民挑落马下。长孙无忌目瞪口呆,不知平日行事沉稳的李世民今日发了什么疯,二话不说就下杀手。紧接着他便听到李世民一声令下:“来人!替我割了王仲曾的首级,留着送予王仁恭!”
血淋淋的人头挂在马前,李世民胸中块垒总算略有疏解。支撑自己冲锋陷阵的怒气非但未曾消解,反倒越发猛烈!他何尝不知长孙无忌的打算,但是大丈夫行事堂堂正正,自己说了要杀王仁恭,便是要带着这些部下去摘他的首级。又怎会做出以王仲曾为人质,替自己求活路的事情?若是那般狼狈而走,纵然能逃得活命也没意思。今日拼去一死,与王仁恭分个高下便是,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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