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多的教徒,他们在大病一场之后,就皈依了神成为神的坚定簇拥者。而女王呢?她似乎曾与帝国一起死去,又得以重归,在生死之中跨越,凡人得此际遇,要么成为最虔诚的信徒,要么成为最邪恶的异端。
死亡动摇不了她,奇迹引诱不了她。
诸神与魔鬼,她一个都没有选择。
意识深处戴着王冠的女王睁开眼睛,平静地看着他,微微点头,然后握着自己的权杖转身朝着黑暗更深处头也不回地走去,玫瑰花瓣与血从她旋转的裙摆中飞出,群鸦与白鸽同时振翅,她破开永夜又归于黑暗。
——夜莺夜莺,夜莺的宿命是什么?他的宿命又是什么?
无与伦比的,目眩神迷的……
阿瑟亲王猛地睁开眼,左手按在女王座椅的扶手上,右手带着点急促地触碰女王。女王皱起眉,他的指腹压过她微微蹙起的长眉,压过她的眉弓颧骨,好像想这样透过她的灵与肉触碰到更深处既灼热又冷酷的东西。
“您的美会征服这个世纪、下个世纪、下下个世纪……就算我与您都在时光里灰飞烟灭,岁月依旧要向您俯首称臣!”狂热抓住了阿瑟亲王。
基于鲁特王室遗传的神经质冲出了用来伪装的优雅。
就像他因为想看混乱,就把自己的宫殿营造成罪恶迷窟,现在阿瑟亲王找到了新的能够征服现在未来的美,于是便像个不顾一切的孩子一样,眼里只剩下了能够吸引他注意的事物。
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是,这一次,吸引阿瑟亲王注意的东西让他不知该如何对待。
“您做了什么?”他逼问,“为何您让我不寒而栗?又让我血液沸腾?”
阿瑟亲王的语气变得格外不对劲,脸颊上也开始透出病态的殷红。
若旁人进来,看到这一幕,只当是一个因为恋慕发疯的年轻人正在哀求他铁石心肠的心上人。
“我想把您藏起来,藏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阿瑟亲王眼睛亮得惊人,他触碰女王脸颊的手向下,按在了她肩膀上,像用力拥抱住她又像想扼住她的咽喉,“我又想看您让整个世界对您俯首,我要对您顶礼膜拜……我想亲手杀了您,又想被您亲手杀死,多么有趣啊!您看!您什么都没做,却让我发疯了!”
他长得好看,疯癫起来时透出妖异放肆,一双湛蓝的眼睛如天空也如深海。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哪位女士能够抵挡他此刻这种近乎邪恶的魅力。
“您可以再发疯一点。”
阿黛尔无动于衷地拨开了阿瑟亲王不知不觉间力道逐渐变大的手,一把将人推开。
“这样我就可以给您一枪了。”
阿瑟亲王的注意力全部放到了阿黛尔身上,被她一推,踉跄着半跪在地面。无情将人推开的阿黛尔起身,要从阿瑟亲王身边经过,被他一把紧紧抓住手。
……………………
“陛下。”
海因里希匆匆带着密信推门而入,稍微有些令他惊讶的是,在来时路上遇到了罗德里大主教,而对方并没有对他这次紧急觐见女王做出阻拦。
“自由商会……”
话的后半截消失了。
房间里,壁炉旁边年轻的金发亲王半跪在地上,拉住了垂首看他的美丽女王。火光晕染得整个场面宛如一幅浪漫的画——不远万里而来的狂热恋慕者正向着他的心上人求爱。
这是会让吟游诗人们传唱多少年的传奇罗曼史?
“亲王殿下,”海因里希很快就收敛起那一瞬间复杂的神情,他朝阿瑟亲王微微颔首,以大贵族们惯常的没有什么起伏难辨喜怒的声音开口,“您最好谨记礼仪……否则您的王兄应该不会介意罗兰帝国替他补上这么一课。”
阿瑟亲王不掩杀意地看了他一眼。
海因里希平静地站在那里,没有退出去的意思。他披着带黄铜纽扣的黑色斗篷,斗篷之下的手已经扣住了袖剑。那把精巧的袖剑和罗德里大主教的不同,它又轻又薄,必要的时候可以扣动机关,一抬手,如弩/箭般飞射出去,割开敌人的咽喉。
“凯丽,”女王瞥了海因里希一眼,将外面的凯丽夫人喊了进来,“带亲王殿下去他的房间……您不会想看到我生气吧?”
后半句是对阿瑟亲王说的。
阿瑟亲王眨了眨眼睛,那股子间歇性的疯狂劲头似乎从他身上退去了点,他看起来又变成了一位漂亮无害的年轻人。他松开手,站起身,却没有立刻离开:“那您得收下我的礼物才行。”
他从衣服里抽出那枝精心打造的宝石玫瑰,举到女王面前。
海因里希的手指按在甩出袖剑的机关上,他神色难辨地站在门口的阴影处,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