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身子虚透了,寒风吹来,她的身子直随着风倾斜,虽然冷,走了一段身上还是发起了虚汗,被那风一吹,更是难熬。
她只觉得走了很多,可回头一看,竹屋就在身后不远处。转过头来继续走。
突然她看到前方有个白色的人影,那人影也和她一样,步伐踉跄,走得极慢。
是他!“林大哥——”
白色人影木然抬头看过来,声音沙哑道:“怎么又出来了,你站着别动,我马上就过去。”
君复鼓起力气,加快脚步,只无奈双腿沉重,浑身像没了筋骨一样瘫软无力。
他口中的“马上”过了很久,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面色苍白得有些发青,连嘴唇都是惨白的。眼神依旧是清醒而坚毅的,见到她之后又多了点温柔感。
他雪白的长袍上染了一片泥浆,脚下的鞋子完全是从泥里泡过的,他这一次去集市用的时间是平时的两倍,不知他这一路上究竟摔过多少次。
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将手中提着的纸包药材在她面前晃了晃:“这下你的病有救了,走,我们回去,林大哥给你熬药。”说着牵过她的手向前走去。
她潸然泪下:“早知道要这样才能换来药,倒不如教我死了算了,如今还白搭上你。”
她说到“死”字时,他的眉心紧皱了起来:“以后别再说这些丧气话,你记住,只要你好好的,其他都不重要。”
她啜泣一声:“这样换来的好,不如不要,何不干脆死掉……”
“鹤儿!”严厉的语气从他沙哑的喉咙里发出,直叫得人心惊胆战。
她被吓了一跳,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这样大声吼叫,她不再说话,只继续拄着木棍走着。
他见她泪痕满面,心里心疼不已,不仅后悔刚刚自己的失态,单手扶在她的手肘,轻声道:“别往心里去,我并不想……”
“我知道,快进屋吧。”她看了眼他拖着她手肘的手,“手这样冰——”
君复回到屋子里,只换了身干净衣裳,并不歇息片刻,便拿了药去熬。
鹤儿洗去脸上的泪花,看了眼镜中的自己,好个憔悴,整张脸白惨惨的,原本柔和的脸部线条如今已经塌了进去。
外面传来林大哥嘶哑的咳嗽声,久不见停,一声一声快要把她的心都震碎了。
她走出门去:“林大哥,你去歇歇吧,让我来。”
她猛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一个原本贫苦出身的女儿家竟已经习惯了别人侍奉。
在宫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养尊处优的日子一过就是三年;出了宫,林大哥宠惯着她,很多事情都不让他动手,他分不开身时才轮到她做饭,就连她的衣服很多都是他来洗的。
他无怨无悔等了她三年,而现在又顺理成章做了她的侍者。很难相信世上还有这等不公平的事存在,而她,正是这场不公平的受益者。
她欠他的,这一辈子都偿还不清了。
他转头见她出来,立刻又想劝她进屋子,只是一句话还未说出口,就连连咳了起来,加上柴烟呛着,咳得气息时断时续。
鹤儿替他轻轻敲了敲后背:“你这样是要毁了自己吗?”
“就要,好了……咳咳……”他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示意她进去等着。
鹤儿摇了摇头,默默蹲在他身边,看着那火苗,那烟气,听着瓷罐里滚烫的汤药咕嘟声,一时间心中竟然静了下来。
药终于熬好,他将那一碗汤药小心翼翼放在她面前的方桌上,手上有些发抖。
屋子里飘散着汤药辛苦的味道,她只觉得心里的滋味更是苦不堪言。她拿过一只茶杯,将汤药倒进去一半,另一只手将碗推给他:“这药看着真苦,你陪我一起喝吧。”
他自然明白她的用心,微微叹了口气:“别闹了,你得快点好起来。”
鹤儿抬头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再说话。
见到她倔强的眼神,他明白自己拗不过她,只好端起那碗:“我陪你。”
直到见他喝下,鹤儿才端过茶杯,浓烈的苦味刺钻入她的鼻息,浓黑的汤药滑过她的喉咙,她发觉那味道竟是苦中透着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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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宁殿,赵恒的寝殿之中,金龙戏珠香炉中飘出龙涎清远的香气。
寝殿内烛火暗淡,他坐在龙椅上,手指在镶着湘丽宝石的椅扶上,毫无规律地反复摩挲着,双眉紧锁,面色难看至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