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

    新年元旦的钟声快要敲响了。全市各高校都抽调了业余话剧精英，汇聚在一起，由市话剧团提供服装道具，并邀请资深导演掌舵，联合演出郭沫若的经典作品《棠棣之花》。从小学开始就是戏剧迷的那雯，看到张贴的海报，犹如饥饿的人见到面包一样，恨不得瞬间就能亲眼目睹舞台上的精彩表演。对这个悲剧色彩极其浓郁的故事，她铭刻在心，哥哥那军考上戏剧学院后，回家带给妹妹的最佳读物就是《棠棣之花》。看了一遍又一遍，为侠肝义胆的弟弟聂政动容，为重情重义的姐姐聂荣抹泪，更为慷慨赴死的酒家女春姑哭泣。为了搞明白剧情的来龙去脉，她特地搜集了历史资料，春秋战国时期，韩国大夫严遂不满相邦侠累的欺君犯上与骄横跋扈，于是远走他乡等待东山再起。偶然的机会结识了名闻天下的刺客聂政，两人惺惺相惜，一见如故。不久在严遂的影响下，在国家危难之际，聂政决定用手中的利剑匡扶正义。他单枪匹马潜入韩国首都阳翟，冲破戒备森严的侍卫阻拦，以万夫不当之勇的气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机智，刺杀卖主求荣的奸臣侠累成功。由于姐姐聂荣与他相貌极为接近，所以不想牵连至亲骨肉，最后他用锋利的宝剑挖去自己的双眼，毁坏自己的容颜，从容地切开腹部，以壮士一去不复还的英雄姿态壮烈牺牲。那雯被这个千古绝唱般的感人往事所深深震撼，经常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如今马上要看到实景表演，怎能不让她拍手称快，欢欣鼓舞呢？

    海报上登出的演员表让那雯大吃一惊，本校的只有话剧社社长陈光，而让他扮演的也不过是普通配角，男女主角和重要配角都被综合、农林及师范类高校占据。显而易见，像本校这样的理工大学，要想在文艺方面出类拔萃，必须百里挑一，重头再来。

    站在身边的肖蓉，与往常沉默寡言的习惯完全不同，特意给那雯落落大方地阐释这部话剧背后的深刻内涵：战国时的聂政刺杀侠累，原本不过是恪守江湖道德的侠士义举，但经过郭沫若老先生的创造性构思，早已越过了狭隘的个人小爱，完全实现忧国忧民的人间大爱。

    那棠棣什么意思呢？那雯不解地问。

    棠棣也叫常棣，《诗经》中有一首赞颂手足情深的诗篇，叫《小雅·常棣》。周朝时候，有人在莺歌燕舞的酒会上，把这首诗献给自家兄弟，讴歌美好的亲情。

    有一点我不明白，那雯又问，你一直叫聂政的姐姐为聂荣，这和话剧里的叫法不一样。

    一点都不矛盾，肖蓉说，司马迁的《史记》里叫聂荣，所以后来的专家学者也这么称呼。

    演出当天晚上，那雯早早来到学校礼堂，在前排最佳的观赏位子坐下，翘首以待大幕拉开，舞台上出现两千多年前的壮观场面。记得小时候看的第一部话剧《万水千山》，浩渺无际的夜空布景着实迷人，把观众带到了那个地冻天寒、雪山草地的奇特世界，天上的北斗星光芒闪烁，指引着行进在泥泞沼泽地里的红军战士，朝北方遥远而神圣的终点，一步一个脚印地艰难跋涉。她多么想加入其中，假如有一天能扮演背药箱的女卫生员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