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3）

    野路子不好吗？肖蓉被逗笑了。照她寡言少语的个性，只有在三种情况下，话匣子才毫无保留地打开，一，同自己的家人；二，与情投意合的知己；三，碰到特别感兴趣的话题。林燕语属于第二种。她俩从初一到高三，始终形影不离，大名鼎鼎的海青中学，给阳光女孩提供了洁白无瑕的土壤，使她们在许多优秀的同龄人中出类拔萃。林燕语是师范学院中文系八四级学生，读汉语言文学专业，受现任海青中学校长的父亲林丰的影响，立志将来做一名优秀的教育工作者。不知为什么，她非常喜欢孩子，在家里，同小孩有关的布绒玩具比比皆是，摆放在各种家具上面，琳琅满目。恐怕是长不大的性格作祟吧，她相信童心未泯的自己，一定会征服那些调皮捣蛋的小男生和娇生惯养的小女生。

    录音机里播放的怀旧乐曲，伤感忧郁，让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了中学时光。初一还戴着红领巾，在湖水中荡起双桨，无拘无束，欢乐自在；初三有了责任担当，坐在黑白电视机前为女排姑娘们呐喊助威。读到高中时，很明显少了活蹦乱跳，多了几份矜持，几许怅然，甚至还混杂着对虚幻爱情的朝思暮想。数学课上，老师讲解枯燥乏味的三角函数，台下的两位女孩无心听课，耳朵里尽灌满了从窗外传来的天籁之音，那是蓝溪姐姐的《微风细雨》。

    要不要现在就去母校看看？林燕语提议说。

    好的呀。肖蓉欣然从命。

    两人带着回忆，在家门口对面乘车，从海东到海西，再跨过大桥到海北。海青中学就坐落在海北区政府办公楼隔壁，与繁盛的海燕北路只有三十米左右的距离。这座独创于十九世纪末的原英国教会学校，正安静地矗立在那里，等待曾经的学子光临寒舍。在当地人眼里，海青中学是严于律己、精益求精的代名词。民国期间，政府经过不懈努力，彻底从西方殖民主义者手中夺回教育主权，请走了洋人校长，爱国实业家傅寿年先生在各界名流的拥戴下，组建了海青中学董事会，并推举提倡科学救国的着名教育家曾兴邦先生做首位华人校长。在曾校长将近二十年的辛勤耕耘下，海青中学桃李满天下，用校训十个字来概括就是：大海之胸襟，青天之品格。抗战八年，海青敢为天下先，一大批仁人志士和科学栋梁脱颖而出，浇灌出了鲜艳的花蕾。第五任校长林丰，把学生道德情操的培养放在首要位置，热爱祖国，崇尚科学，坚持理想，服务人民。同时还积极推广课外文艺和体育活动，加强提高同学们的身心健康，陶冶出具有海青特色的名校风范。

    看门的老头儿一见校长的女儿，就主动搭话，问寒问暖。林燕语领着肖蓉在既熟悉又陌生的校园里四处徜徉，时不时说起当年的光阴故事，那么清新动人，珍藏在驿动的心灵深处，无法抹去。初中时的教室还在，两人从窗户外面久久观察着里边的景物，黑板、课桌、墙报近在眼前，太熟悉了！肖蓉坐第一排，林燕语坐最后一排，下课了，不是前者跑到后面，就是后者跑到前面，历历在目。出了教室，她们来到体育操场，耳畔响起咚咚的打球声，学着日本青春偶像剧《排球女将》里的姿态，活灵活现。晚秋的知了不知疲倦，依旧在树丛里富有节奏地鸣叫着，仔细听来有点衰竭，仿佛预示季节的变幻无常，将迎接快要临近的北风寒冷。早已进入衰退期的木槿花，只剩下零星的数朵迎风绽放，孤傲地扞卫着千娇百态的容颜。

    时光一去不复返，对吗？肖蓉感叹。

    对，林燕语惆怅地说，肖蓉你知道吗？世界上最无情的，当属时光的流水，它一刻也不停，转动着周而复始的年轮，一直到生命的终点。

    不许这么讲，肖蓉心疼地抓住林燕语的手说，答应我，燕语，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面对好友的殷切希望，林燕语泪眼婆娑，她回头望去，那棵异常熟悉的银杏树，已经在秋日私语的呢喃中，散落下一片又一片的飘零黄叶。轻轻掠过的一阵秋风，抚慰着两位少女的心海，使她们渐渐逃离这个花开花落的感伤情景，恢复往常的宁静与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