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4）

    在精心培育别人的孩子同时，林镇南对儿子林丰的要求更是严格得有点过分，大概父子俩的血液里都沸腾着林则民的优秀基因吧。

    幼年的林丰经常听父亲津津乐道一位朋友，他叫姜立夫，南开大学算学系的创始开办人，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毕业，又攻读过哈佛研究生，回到祖国后，他一门心思把培育数学方面的杰出人才，作为自己今后持之以恒的发展方向。从此，姜立夫的名字、经历、成就，甚至爱好都成了少年林丰膜拜的对象。这位南开数学的开拓者，据说上台讲课根本不用准备讲稿。

    你姜立夫叔叔啊，人家都叫他一人系。林镇南在儿子面前啧啧赞叹。

    为什么说他一人系？林丰仔细听父亲大谈特谈，姜立夫叔叔一个人在很长时间里是南开数学唯一的顶梁柱，单枪匹马轮流讲解高等微积分、立体解析几何、投影几何、复变函数论、高等代数等。分明有点像单打独斗的常山赵子龙。

    抗战结束后的南开从私立改为国立，设置的十六个系囊括了理、工、文、政经等学院，如此丰盛，足以把林丰的兴趣全部都调动起来。他如愿以偿进入了这所名校攻读数学。

    从入学开始，老校长允公允能的校训使新生们大开眼界，他们摩拳擦掌，发誓将竭尽全力做一个既有公德又有能力的南开学子。

    一件让林丰大感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南开教父张伯苓老先生专程来看望他，林少爷简直受宠若惊，紧张得连说话也结结巴巴。

    我跟你祖父林则民同岁，都出生于光绪二年，我们也全是水师学堂毕业的，他海越水师，我呢，天津水师。张伯苓深情地说道。

    你们认识？林丰惊喜交加问。

    说来话长，张老先生慢慢回溯起上世纪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他语重心长告诉眼前的这位烈士的后辈，虽然光绪二十年，自己和天津水师学堂的伙伴们来北洋舰队实地学习，正巧同海越水师学堂的同学不期而遇，当时他并不知道谁是林则民，从这个意义上说，他们俩原本素不相识；但换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不难发现，后来北洋水师的覆灭让他们这两个彼此陌生的人，不约而同走上了一条谋求富国强民的正义道路，透视这一点又猛然觉得，他张伯苓与林则民之间应该叫做似曾相识，不对吗？

    经过无拘无束的推心置腹的交流，林丰知晓了在光绪二十三年的某一天，腐败无能的朝廷委派代表赶赴山东，去和洋鬼子接洽相关的转让手续，张伯苓也跟随一同前往。他痛苦而无奈地亲眼看到寂寥的威海卫，国帜三易，大清的黄龙旗被无情践踏，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都无法容忍这种丧权辱国的感受。不久他告别海军，回天津从事教育事业。光绪三十三年，南开中学堂在城区南部开洼地建造起来。民国六年，不满足只开办中学的他，特意去美国哥伦比亚大学钻研西方教育，第二年就和严修一起筹办南开大学。

    由于林则民的故事极其感人，在张伯苓的倡议下，大名鼎鼎的南开戏剧舞台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编剧们不分昼夜加班加点，赶出了话剧《林则民》的本子。导演还特邀林丰加盟，扮演十六至二十五岁时的祖父林则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