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道:“不必再说了,你救了他,就是救了我!”
我觉得,在这样情形下,再说下去,只有更糟,我只好道:“好的,我去救他,你放心,我一定会尽我一切力量去救他!”
老蔡又望了我一会,他从来也没有用这样的目光盯过我,看他的神情,像是在审判我所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一样!
过了足有一分钟之久,他才吁了一口气:“那么我们叔侄两人,就交给你了!”
他讲了这句话之后,转身向外走去,到了门口,居然转过身来,问道:“今天钓回来的鱼,是煎是蒸?”
我挥了挥手:“随便你吧!”
老蔡走了出去,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白素笑道:“这一回要看卫斯理大劫非洲法场了!”
我皱着眉:“别开玩笑了!我先得和这位奥干古达先生联络一下,还有,这个国家在这里,好像有一个商务办事处,你替我去办一下入境手续。”
白素答应着,我拿起了电话来,告诉接线生,我要和非洲通长途电话,等了大约四十分钟,电话接通了,对方是那个国家的司法部。当我提到要和“对外联络处处长奥干古达先生”通话之后,又等了大约半小时,才听到了一个操极其纯正法语口音的男人声音道:“我是奥干古达,你是从哪里打来的电话?真想不到在那么遥远的地方,也会有人打电话来给我!我能为你做甚么?”
这位先生一定十分健谈,因为在开始的一分钟之内,他根本不给我予插口的机会。
我用最简短的语言,说明了我的身分,和打电话给他的目的。他呆了片刻,才道:“对,这件案子极复杂,绝对不适宜在电话中讨论,如果你能到我们的国家来,我可以和你详细讨论这件事。”
我道:“那么,至少你可以告诉我,蔡根富是在甚么情形之下杀人的?”
奥干古达苦笑了一下:“那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和他在一起的人全死了!”
我呆了一呆:“甚么意思,被害者不止一个人?”
他叫了起来:“一个?一共是二十三个,有七个法国矿务工程师、十四个我国的矿工,还有两个,是我国矿务局的高级官员!”
我也叫了起来:“那么,凶器是甚么?机关枪?手榴弹?还是坦克?”
他道:“真的,事情很难和你讲明白,除非你来,事实上,我也有很多疑点,欢迎你来和我一起研究,你说,我可以在国际刑警总部,得到你的资料?”
我道:“是的,你可以去查询,既然你这样说,我会来。”
奥干古达道:“我将会在机场迎接你!”
我们的通话,到此为止。
当我放下了电话之后,思绪十分混乱。因为原来的一些设想,全被奥干古达的话所推翻了!
我本来想,根富的“杀人”至多不过是殴斗杀人,或者因为所在地的司法制度不完善,或者因为种族歧视等等原因,所以被判了死刑。如果情形是那样的话,根富在那边人地生疏,如果有我去为他出头的话,情形可能会有所改善。
可是,如今,我知道根富被控的罪名是谋杀了二十三个人!那真是极严重的犯罪!我真怀疑如果根富是被证实杀了那么多人的话,我去有甚么用。
我本来还有点不情愿到非洲去,现在就算有人阻止我,不让我去,我也非去不可!因为事情令人好奇:蔡根富,一个平凡的煤矿管工,为甚么会忽然狂性大发,杀了那么多人?
不论我如何设想,我都无法想出其中的原因来。在电话中,奥干古达好像不愿意多说,其中是不是另外还有隐秘呢?不过从刚才简短的谈话所得的印象,奥干古达这个非洲国家的官员,讲理而又十分理智。
我本来想将事情对老蔡说一说,后来一想,老蔡决计不会相信他的侄子会成了“杀人王”说也是白说。
当晚,我和白素讨论了许久,我和她作了种种假设,都不得要领。最后,还是白素提醒我:这件事,虽然发生在非洲,但死者如此之多,其中又有白种人在内,发生时,一定是极其轰动的新闻,何不去找一找当时报纸的资料,可以先知道一下事情的经过?
白素的话提醒了我,夜已深了,当晚只好怀着一肚子的疑惑睡觉。第二天一早,就起了身,到了一家我所熟悉的而又保存着最完善资料的报馆之中,找到了资料室主任小史。
我一提起那件事,小史就道:“煤矿谋杀案!我们有完善的资料。当时你在甚么地方?怎么对于这样轰动一时的新闻,你看来像是一无所知?”
我摊了摊手,没有回答小史的问题,因为我实在无法向他说明白当时我是在甚么“地方”!我只是问道:“那是甚么时候的事情?”
小史一面翻资料的目录,一面道:“半年之前,凶手是一个中国人,译音叫徐金富。”
我道:“不是叫徐金富,叫蔡根富,你们译错了!”
小史用十分奇特的神情望着我:“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
我挥着手:“快将全部资料给我,我没有时间向你多作解释!”
小史瞪了我一眼,按掣叫了一个女职员进来,将一张卡交给了她:“将第一四九号资料全部给这位先生,记得别向他多问甚么,他今天吃了火药!”
我只好苦笑,反正我的目的是要得到资料,而我如今已经达到目的了。
我得到的资料十分多,厚厚一叠,大多数是法国报纸对这件事的记载,还有本地报纸翻译的外国电讯,和一本事情发生的国度出版的新闻杂志,对整件事情的详细报导,其中,蔡根富的照片,大大小小,不计其数。
我在报馆,只将资料随手翻了翻,就捧着它们,回到了家中。才一进门,老蔡便道:“行李准备好了,你准备甚么时候走?”
我指着那一大叠资料:“老蔡,你从来不看报纸的么?”
老蔡摇了摇头。我道:“如果你看报纸的话,你就可以在半年前就知道,根富的照片,曾经刊在全世界所有的报纸之上!”
老蔡显然不知道我这样说是甚么意思,反倒睁大了眼:“真的?让我看看!”
我叹了一口气,打开了资料,让老蔡看。老蔡一看到根富的照片,就悲从中来,眼眶润湿,道:“根富这孩子,怎么瘦成那样!”
在照片上看来几乎所有照片,全是他被捕之后,由记者所拍摄的,我已经注意到,在照片上看来,根富的脸上,有一种极度茫然的神情。大多数照片中的他,都抬着头,直视向前方,看他的神情,像是根本不知道他身在何处,看着甚么!
老蔡贪婪地看着根富的照片,过了好一会,才指着报纸:“说些甚么?”
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却不能不说了,我道:“报上说,根富杀了人,杀了二十三个人!”
老蔡一听,脸色立时涨得比熟透了的柿子还要红,骂出了一连串我久违了的家乡粗话,指着那些报纸道:“洋人的报纸,全是胡说八道!”
我不想向老蔡多解释,只是道:“我会尽快赶去,我先要研究一下资料!”
老蔡道:“只有二十天了!”
我道:“你放心,有救的话,一天也有救;没有救的话,再多”
不等我说完,老蔡已经大声叫起来:“一定要救他,他不会杀人!”
我没有再说甚么,迳自上了楼,进了书房,关起门来,研读资料。
我对于剪报,草草看过就算,对于那份杂志的报导,却看得十分详细。事实上,这份杂志对整件事件的报导,也极其详尽。它的标题是:“维奇奇煤矿谋杀事件始末”维奇奇煤矿,就是蔡根富工作的那个煤矿,是该国一个相当有规模的国营煤矿,以生产质地优良的无烟煤而着名。
这个煤矿,在法国殖民时代就开始开采,该国独立之后,法国的技术人员并没有撤退,继续在煤矿服务。文章之中有许多图片,最大的两幅图片,一幅是蔡根富的照片,另一幅,是谋杀案发生的地点,那是一个三百七十公尺深的矿坑。另外还有一幅维奇奇煤矿第九号矿坑的横剖面图。
和所有的煤矿相同,维奇奇煤矿也是愈开采愈深入地下,第七号矿坑已经深入地底三百四十公尺,是该矿新辟出来的一个矿坑。从横剖面图来看,升降机只能到第八层矿坑,再要下一层,是由一个斜道下去的,开采出来的煤,也由斜道由电动斗车拉上去,然后再经由多条曲折的运输带,输送到地面去。
我对于煤矿内部,不算得很熟悉。在此以前,我只有三次机会,进入煤矿之中,那是中国东北的抚顺煤矿。这个维奇奇煤矿的采煤技术,显然十分先进。它已经摒弃了风镐采煤,而改用了最先进的水力采煤法就是利用激射的水柱,将煤采下来的一种最新方法。
蔡根富在维奇奇煤矿中的工作职位是“一四四采煤小组组长”这个采煤小组,一共有十四个矿工,这十四个矿工的照片,也全登在杂志上,他们全是死者。看来全是身体十分健壮的黑人。
以我的估计,蔡根富若是没有超人的力量,或是惊人的杀人利器的话,单对单,他绝打不过其中任何一个黑人矿工。
另外两个矿务局的高级官员,也是黑人;那七个矿务工程师,全是白人,其中有两个相当年轻英俊,看来有点像阿伦狄龙。
我先约略地介绍一下大致的情形,是因为这篇报导相当长,我准备先择要翻译出来,因为这是我最初对这件事所知道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