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按下按钮的一刻,地道中忽大放光明,只听得石门沈沈一响,地道中幽灵般出现七八个黑衣人,严翎和路少飞眼睛受光,尚未能张开,黑衣人便已攻出十几招,招招俱是杀手。交手数招,严翎陡然变色:“你们怎么会使这些名家剑法?“黑衣人也不回答,只是招式愈变愈急,凌厉狠辣,严翎和路少飞却仍应付自裕。黑衣人忽然剑式一变,同时轻飘飘刺出一剑,这一剑看起来很慢,很笨拙,很不着边际,严翎和路少飞却不禁同时变了脸色-这一剑竟赫然是燕十三用来对付三少爷的第十五剑。此刻有三个人围着路少飞,四个人围着严翎,这种情况下天底下还有谁能活?
有,至少两个!
路少飞凌空跃起“叮!叮!叮!“三声急响,火星四溅,黑衣人手中的剑突然全都脱手飞出,钉在土里,黑衣人只觉眼前一花,手臂一麻,竟未看出他是如何出手。
严翎和四名黑衣人也已静止,却未发出一丝声响,那四名黑衣人却已垂下手,神情既悲哀又恐惧-胜负未分,他们为什么要停手?他们悲哀的是什么?恐惧的又是什么?路少飞细看之下也不禁大惊,四柄剑竟已由剑尖中分为二,一模一样的两片,直至剑锷。
三名黑衣人神色凄然,拔起地上的剑,七人忽同时横剑自刎,连一声呼声都未发出,就已倒下。
严翎和路少飞这才真正吓了一跳,这七个人竟将死看得如此容易,为什么他们对拱星先生如此忠心?
-为什么他们不再退回石门后面?
沈沈一声,他们面前的石门已开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道:“他们都是我的死士,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都会不一切为我去死,而且地道里的门只能由房间打开,进入密道之后不是战胜之后由正厅回去,就是战死。”
这个老人就是他们要找的拱星先生?
严翎和路少飞慢慢走进去,看到一个灰白色的大厅,也看到那张灰白的石桌,一个白发的白袍老人背负着双手背门而立,等到他们问道:“拱星先生?“方才傲然转身。
老人白须至胸,脸色红润,眼中却精光四射,在他俩身上扫了一遍,淡淡道:“严翎,路少飞?“他忽又微微一笑:“很好,果然都是年少英雄,武功胆识尽皆过人。”
严翎也淡淡道:“大师也非常人,秘密已被揭破,神色依然自若。”
老人纵声笑道:“秘密?什么秘密?老夫想要一统武林,这也算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严翎淡淡道:“也没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不过是血洗江湖,害死胞弟,再博得江湖美名罢了!”
老人目光已如刀锋般锐利,神色不变,厉声道:“你胡说什么?”
严翎忽叹道:“无相大师不必再打哑谜,你衣袖上的茶渍已出卖了你。”
老人已忍不住抬起手来,方只一动,忽又顿住-他上当了,他若不是无相,怎会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他若不是心慌已极,又怎会忘记他身上穿的已非僧袍?
严翎叹道:“我本只怀疑是你,因为我找到的那些疑点,还不足以证明你就是无相。”
老人居然已平静下来,也不再否认,淡淡道:“那些疑点?”
严翎道:“我在谢前辈伤口找到那颗佛珠时,本未十分怀疑,因为也很有可能是栽赃,只是姑且抱着一丝希望走一躺少林,想不到有意外的发现。无相身为一派掌门,地位崇高,依照往例,少林掌门是打死也不会在别人面前脱衣服,那能被人一怀疑就急着把衣服剥掉,若非自己心里有鬼急着澄清,以少林掌门之尊,你一句话别人就算不信,也得自己慢慢查去!”
老人目中露出悔恨之意,他想不到自己精心设计,原意撇清的这一点,竟是对方眼中的可疑之处,他咬牙恨恨道:“说下去!”
“无相闭关一年,绝少走出方丈室,对近一年来外面的事应该并不清楚,谢前辈绝迹江湖已是十多年前的事,在一年前江湖中能被我们以前辈相称的至少有三个,其中包括最特殊的风雨双侠-谢诚一、谢敬二两位前辈,为什么你一开口就是神剑山庄的那一位?除非你仍深涉江湖之事,否则一时之间决不该想到他。”
老人冷汗已不禁涔涔而落,嘶声道:“还有呢?”
“这最后一点,却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若非那位小朋友失手跌了茶钟,我还不会发现方丈室的地板底下居然是空的,你那天故意在那儿说了半天禅语,其实也不过是引开我们的注意,怕我们看穿你那地板的秘密罢了。”
老人目中已稍出熊熊怒火,若是目光也能杀人,他必会将那小沙弥抓来杀上千次万次-那茶钟,都是那摔了的茶,害了他两次。
他又已不禁露出深思之意:“我错了,我一直以为我的安排天衣无缝,想不到却还是被你们识破。”
严翎淡淡道:“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的安排天衣无缝,世上却没有一个计画是天衣无缝的。”
老人道:“我只是想不透你们怎会找到我那间木屋的?”
沈重的石门一响,一个人冷冷道:“因为我!”
老人心已沉了下去,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赫然就是丁宇。
老人勉强笑道:“你如何找到回来的秘道?”他故意将回来二字说的很重,此时此刻,他还是希望丁宇站在他这一边,他也知道这三个年轻人以几乎是武林中智慧最高武功最好的三个人,若是连成一线,后果会有多可怕?他简直想都不敢想。
丁宇淡淡道:“我只是偶然间发现李日翔的尸体,发现了凶手的行踪,然后就不小心跟在他后面来了,恰巧他们之间彼此互不认识,我才可以听到很多有趣的话。”
老人已彻底绝望,严翎和路少飞却已喜动颜色。
老人嘎声道:“你为什么背叛我?”
丁宇淡淡道:“你又何尝信任过我?”
老人颓然道:“我信任他们,让他们进入组织的核心,因为他们都只是我的工具,只有你,有自己的思想和情感,你是一个真正的人,所以我不放心。”
老人忽又变得很激动,指着严翎喊道:“为什么?为什么她说三言两句,你就这么相信?”
丁宇平静道:“她只要说一句话,我就相信。”
严翎淡淡接道:“因为我们的师父都是应无恨。”
老人瞳孔收缩,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丁宇淡淡道:“你已骗了我这么多年还不够?”语气虽淡,声音却有一丝沙哑。
老人垂头道:“我本不该骗你,我只是不忍”
丁宇默然。人非草木,他也不愿和老人反目成仇,毕竟老人也曾救过他,也曾为师父要求公平比斗。
严翎突然冷笑:“我本已不愿再说,你却还要再骗下去,我可没有我师父那么好心肠。”她指着这石室里唯一一样有颜色的东西-一幅工笔仕女图,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告诉你,我师父也有一幅,我一直到进了石室见到这幅画之后才知道,原来你就是他的嫡亲哥哥,难怪,难怪他一直不愿揭破你的阴谋,他至死还不敢相信你居然忍心对他下手。”
丁宇楞住,老人已抖得站都站不稳,这本是他心底最深的秘密,藏了三十年的秘密。
严翎目中也有痛苦之意,她本不愿揭人隐私,但事已至此,她只能继续说下去。
“五年前,你的行动开始,我师父就已知道,他一直不愿拆穿你,又不能眼看武林遭劫,我想,他一定劝过你,却没料到你怕他说出去,竟会设计害他。你不知用什么方法让六大门派相信你查到凶手就是我师父,一个名门大派掌门,说起话来自然比我师父更有份量,在他们面前故意说要公平比斗,他们对你就更深信不疑,甚至以为你临时又起恻隐之心,不忍下手,说不定我师父也会因此念及手足之情,对你手下留情,他留情,你却不会留情的,是吗?你见到丁宇武功不弱,复仇心切,就想到利用他恨六大门派的心理来替你杀人,所以为他求情,一方面再次表示你的仁慈心肠,而你下手时跟本就没有废去他的武功,否则就凭丹药,又怎能使武功被废的人恢复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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