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12”。他头一次看见自己的脑袋与对手的腰部齐平。尽管,他是在下落,对方是在上升。
许健淡淡地看着程飞凌空跃起,单手抓球,“咔嚓”一声扣进篮筐!
犹如一阵寒风吹过了整个球馆,所有人都感觉到周身一阵颤抖,仿佛夏天里大汗淋漓地灌了一瓶冰爽的可乐。这样飘逸、凌厉的扣篮,简直不是高中生应有的动作!
痛快!
“耶!”杨聪第一个跳起来,狠狠地一挥拳头。
“他娘的太漂亮的!”刘俊锋振臂狂吼。
“噢,我的天哪……”田生勇喃喃自语。
王宝江一挥手臂:“两分!还有六秒钟!”
本来已经惊呆了的蓝天,赶紧拿球跑到底线。场上所有人都动了起来,程飞立刻贴上了许健。侯燕昆向前场跑去。校队显得有些混乱了。
蓝天直接把球发给了许健。许健接过球,站直了身体,一动不动。
程飞愣住了。
“快!许健!”蓝天回头发现许健竟然不动,急得大喊。
他这一喊,所有在往前跑的校队队员都停下脚步,他们脸上刚刚急躁的表情瞬间消失了,代之以轻松的表情,慢慢地朝许健这边走过来。
“为什么?”程飞低声说道。
秒针,滴滴答答地走完了比赛的全程。
“时间到!”王宝江看了看表,大声宣布,“全场比赛结束!最后比分是77:76,六中二队……呃,204寝室队获胜!”
“耶!”杨聪、刘俊锋和邓亮冲进了场内。王志文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是依然开心地笑了起来。初中时就向往的全国高中联赛,如今梦想成真,谁会不高兴呢?
校队的队员虽然有掩饰不住的失落,但也微笑着,友好地和游骑兵的兄弟们拍拍肩膀,握握手。许健把手里的篮球递了过去,等程飞拿在手里,说道:“你们打败了我们。你也打败了我……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我们都很高兴,有一支比我们更好的球队,到全国去打拼。”
程飞有些伤感地说道:“别这样说,胜败是常事……”
许健笑了笑:“你这样想最好不过了,今天的失败,也许有天我们会还给你们的。”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说道,“记住,宜昌市一中有个叫张箫笛的家伙,他比我强得多……”说完,许健缓步收拾了东西,走出球馆。
校队的队员也纷纷散去了。
“集合!”张老头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游骑兵身后,大声喝道。
大家吓了一跳,赶紧立正站成一排,脸上全都笑开了花。王宝江、田生勇和杨红娟也都笑呵呵地走了过来。王宝江笑道:“张主任,你先训话,我们来发奖!”
张老头板着的脸突然松弛下来,他的嘴角抽动着,似乎在极力克制内心的喜悦,最终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简单的话:“小伙子们,干得好!”
程飞差点流下眼泪。
这么多天来,所有的委屈、不快,全都在这句话中烟消云散了。
王宝江微笑着说:“是啊,干得好!干得非常好!你们想想看,能打败六中校队的,在全市能找出几支球队?你们,已经站在了一流球队的行列,剩下的,要靠你们自己去争取了!”
“闯出宜昌市赛区,打进真正的全国联赛,我对你们有信心,”杨红娟严肃地说道,“不仅如此,我还希望你们能创造我们葛洲坝六中从未有过的成绩!”
“小伙子们,我服了!”田生勇笑着说,“你们赢得了该有的荣誉!”
“就地解散吧,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要开始更有计划。更有针对性的训练,”王宝江说道,“我也要好好地了解你们,成为张主任的助理教练……”
“小王,你接手吧,我辞去教练的位置。”张老头淡淡地说道。
“为什么?”所有人都惊呆了。
“我只是个糟老头子,过去的那些东西,其实都跟不上时代了,”张老头说话时,脸色非常平静,“篮球在发展,虽然最核心的部分没有变,但是很多东西都在改,我已经不年轻了,而且离开篮球事业几十年,很多东西也生疏了。所以,我继续带下去也出不了很大的成果,还是不要弄巧成拙的好……”
忽然,张老头手捂腹部,轰然倒在球场上。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旁边的人全都没有反应过来。杨红娟第一个蹲下去,焦急地喊道:“张主任,张主任,怎么了!”
张老头脸色发紫,五官扭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他嘴里不断发出“哼哼”的**声,似是在承受着难以想像的疼痛!
王宝江立即狂奔出去:“你们就在这里看好他,我去叫救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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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张老头的状况,宿管会把另外一位姓郭的老头子派来管理学生宿舍。郭老头比较胆小怕事,远远不如张老头那么凶恶,因此学生寝室里虽说没有一片欢腾,但多少还是很高兴的。
除了204寝室。
赢得了资格之战,理应庆贺一番,但是他们没有一点心情。高三的水泥厂学生也一直坐在204寝室,还有高一的几名新生,包括李勰在内。他们的心情都很沉重。张老头对游骑兵的意义不再是凶恶的宿管主任那么简单了,他是教练,是陪同他们一直训练、一直这半年多风风雨雨的精神支柱。
只有到了今天,程飞才发觉,其实张老头没有那么可恨与可怕。
如果没有张老头,他们即便是能取得参加全国联赛的名额,又能够走多远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孤独感,在他们的心中萦绕。
夜里12点,郭老头终于熄了灯。其他寝室的人都散去了。兄弟们也开始慢慢洗漱,借着走廊上的灯光整理衣物,上床睡觉。王志文作为他们的代表,与王宝江他们一同送张老头去了葛洲坝中心医院,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这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正是王志文。
他推门而入,大家全都从床上坐了起来。迎着走廊的灯光,没有人能看清王志文的表情。但是那种气氛之下,似乎都能猜到点什么。
“怎么样?”程飞小心翼翼地问道。
“肝癌,”王志文语气极为凝重,一字一顿地说道,“接近晚期。”
“肝癌”这两字犹如惊雷一般轰击在他们头顶。这群孩子是听说过这种绝症的,肝癌晚期就相当于宣判了死刑。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陷入了难捱的沉默。一种近乎绝望的悲伤笼罩在空气当中。
王志文吁了口气:“医生说,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这段时间需要静养。而且需要在医院进行专人护理,他现在经常处于休克状态。”
他说完,疲惫地爬上床去,连洗也没有去洗。
我们的教练倒下了。程飞坐在黑暗中,心想。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正式的全国联赛就要开打,还有很多场难以想像的恶战需要我们去面对。可是,上路的只有我们了。
窗外,电闪雷鸣,山雨欲来。
这又是考验吗?前路的困难已经够多了,而未来呢?
沉沉的黑夜与乌云,看不见一丝曙光。但程飞知道,云层的后面,就是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