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了个眼色。
祁震有些不放心地朝祁卫衡望去,见爷爷已经闭上眼睛,只得跟着秦枫悄悄退出病房。
秦枫和祁震在医院附近的一个小饭馆里找了张桌子坐下,随便点了几个菜,趁着等上菜的空当,秦枫把明天安排老爷子出院的事跟祁震交代了一遍,可话没说完,祁震就反对起来,“秦叔,不行!”
秦枫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地望着祁震没有做声。
“爷爷才刚醒过来,医生说随时可能二次脑梗,万一回家出了什么事——”祁震满脸恐惧,不敢想爷爷若是再昏迷不醒,他该怎么办。
“阿震,我之前有些急躁了。”秦枫微笑着,眼里闪过几分歉意,“放心,老爷子是不会逞强的,他比谁都更在乎自己的身体,因为他知道自己还要做你的后盾。”
祁震听着秦枫的话,眼圈立刻红了,从小到大,爷爷虽然极少向他展露温情,却对他的关怀和期望不可谓不殷切,是自己不够优秀,着实令他失望了,尤其是那些不时冒出来的想要逃离的念头,总让他感到羞愧自责。
服务员端上酒菜,秦枫开了瓶啤酒,给祁震倒了一杯,安慰道:“阿震,放心,我下午跟许大夫通过电话了,老爷子身体还有的撑,所以今天才能这么快醒过来。许大夫明天会跟着到家里去,守着老爷子,既然是保守治疗,在家里输液也是一样的,老爷子和老太太还能安心一些。”
“可是——”祁震咬牙道:“可万一——”
秦枫夹着菜的手一顿,继而慢慢把菜塞进嘴里,嚼了两口咽下去,抬眼深深地看着祁震道:“老爷子活得是口心气儿,你知道的。”
祁震嘴唇轻微颤抖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秦枫又默默吃了几口菜,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神情郑重地对祁震道:“阿震,你知道让你继承朝晖是老爷子最后的心愿,你不能再有行差踏错,太多的人在盯着你,巴不得你掉下来把你扔出去。老爷子拼了这一次,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可以再替你遮挡。”秦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祁震瞪着发红的眼睛,像是竭力隐忍着某种情绪,他突然注意到过道旁边的另一张桌子前坐着一个人,他认得那个鸭舌帽,正是徐敏派来几乎二十四小时跟着他的那个混蛋!
“没完没了了!”祁震眉心一拧,几步跨过去把那人从桌上揪起来。
鸭舌帽毫无防备,吓了一跳,惊慌之下攥住祁震的手道:“干什么?你谁啊?”
呵,祁震冷笑一声,一把夺过那人正试图塞进衣袋的手机,“打算跟徐敏汇报是吗?你跟着我快两个星期了!”
那人慌忙去抢手机,却被祁震泄愤地一脚踹翻在地上,他刚想爬起来继续狡辩,祁震却发泄一般将满腔恨意随着拳头倾泻在他脸上,鸭舌帽抱住脑袋疼得趴在地上哀嚎求饶。
秦枫走过去,拿过手机翻看里面的通话记录,果然有几个特别眼熟的号码。他拉住祁震,把手机扔在那人面前,冷声道:“回去告诉徐敏,想知道什么就大大方方派人来问,用不着搞这种见不得人的伎俩,我秦枫如果真要收拾他们,一定会明着来!另外,告诉老康,不用着急,我迟早会去找他算这笔账!”
鸭舌帽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爬起来惊恐地看着祁震和秦枫,灰溜溜地跑了。
祁震目光阴冷地注视着那人消失在饭店外面的夜色里,终于缓了口气,两人重新回到桌旁坐下。
“秦叔,爷爷明天真的能出院吗?”祁震神色担忧地问。
秦枫皱了皱眉,“老爷子必须出院,只有他神志清醒,他们才不敢轻举妄动。”
祁震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没有爷爷和秦枫,单凭他自己,他恐怕连总经理的名都挂不住。
“阿震,”秦枫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街上依旧拥挤的车流道:“我想——明天过后,你陪我去趟澳洲。”
“澳洲?”祁震猛然睁大眼睛,“去找我爸?”
秦枫转回头,漫不经心地叼了一口菜,“老爷子这种状况,徐敏老康他们蠢蠢欲动,你和顾伯远打交道根本不在一个段位上,我怕你担不起朝晖这个担子,你爸逃避这么多年,从前是有老爷子顶着,可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由着他躲下去了……”
祁震心脏怦怦急跳,可是,那个人怎么可能回来?这么多年,无论爷爷是骂是劝,他都一副冷心绝情的模样,如今怎么可能回来挑这副担子?
祁震攥紧了手里的筷子,祁策,这个对他来说几乎与陌生人无异的父亲,根本谈不上亲情,他记忆中父子俩唯一一次长谈,就是他满十八岁的时候,他带他去了那幢隐蔽的小别墅,告诉他那令他羞耻又可悲的身世,他甚至至今都不理解,祁策为什么要告诉他,如果他的出生就是个错误,他本身就是父亲背叛婚姻的证据,是令家族蒙羞的耻辱,是逼着爷爷将半生心血拱手送人的罪魁祸首……
祁震红着眼睛从痛苦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听见秦枫冷声说着:“……这些人,不适当敲打敲打,是不可能学乖的。”
他望向秦枫,看他正神情专注地翻拣着盘子里那条没有熟透的红烧鱼,“秦叔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秦枫手里的动作微微一滞,哼笑着看了一眼祁震,轻易地将筷子插进鱼眼睛道:“自然是拿她视作眼珠的侄子开刀了,不真正让她疼,她怎么会学乖呢?”
他这是在说徐奚文!祁震看着被戳烂的鱼头,倒抽了一口凉气,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荒谬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