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谌巍的目光在他上翘的嘴角停顿一下,往下滑,落到这人手里那一罐竹筒酒上。
有点眼熟,他想。
车山雪正在摇晃竹筒,酒水晃荡得叮叮咚咚,嗜酒之人光听声音能知道这是一竹筒好酒,实际上也正是如此——竹米,清泉,酒曲,连埋下的地方,没有一样不是上佳。
等等,谌巍想起来了。
快八十年前,自己在一个深夜里在天青峰上挖了一个坑,将数罐沉甸甸的竹筒用麻绳绑在一起,放进坑里,深深掩埋。那时候竹筒外表的颜色还是青翠的,不像现在这样枯黄,也不像现在这样透着醇厚的酒香。所以……
这混账是怎么把他自己都忘记的竹筒酒给挖出来的?长了狗鼻子吗?!
车山雪不晓得谌巍在腹诽他什么,笑盈盈地听着酒水摇晃的声音。
“真是运气好,”他说,“这几天放观里那群鬼卒出去打探情况,他们懒得飘,直接穿山而过,却在地下撞上这个。”
谌巍眼角抽了抽,看不见的车山雪继续兴高采烈地和他分享这一幸事。
“周小将军说他们找到了六罐,但是有五罐在地里腐朽了,里面的酒液都漏了出去,白白便宜了杂草小虫。只有这一罐位于中间,所以保存完好。闻闻酒香怕是有七十多年了吧,上好的陈酿,一个人喝太浪费,所以你来不来?”
谌巍沉默片刻,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青城掌门并不嗜酒,从过去到而今一直如此,所以这数罐竹筒酒绝不是他酿给自己的,倒是车山雪向来贪念杯中物,对天下好酒如数家珍,过去每逢开心事都会痛饮三杯。
如果现在告诉车山雪,这是他自酿的酒,恐怕两个人都会尴尬不已吧。
过去谌巍才不会在意车山雪尴尬不尴尬,但今天是大年三十,元惠十七年的最后一天,人人面上端着笑容,形成了一种古怪的氛围。好像谁说扫兴的事,谁是罪人。
于是谌巍犹豫了片刻,把这第一扫兴的话按回肚里,并对着车山雪说出了第二扫兴的话。
“你不能喝酒。”他说。
“……”
“掌门大人,除夕夜啊,”车山雪不敢相信谌巍真的说出了这句话,“养病这么久,喝一小口总没问题吧?”
“你完全按照吩咐开始养病才四天。”谌巍道。
“……”
车山雪无言,一脸深沉的想,怪不得是宿敌呢。
这较真的性格实在是太不讨人喜欢了。
而谌巍整理好书案,从车山雪手里拿走——或者说夺走——竹筒,塞进暗袋中。
“等会儿我青城门人要祭祖,估计你也不想去,等摆酒吃饭大约很晚了。我吩咐了剑仆提前给你做,让他们把你和你徒弟的饭菜送到供奉观,到时候你在那边自己开一桌好,吃了饭早点吃药,除夕守夜的事喊你徒弟,我要是知道你到了戌时还没有入睡……”
“谌巍,”车山雪面无表情地说,“哪个竹熊精附了你的身?”
谌掌门啧了一声,只觉得自己难得操心这些,还有人不见好。
他径直出了君子堂,对在堂外等候的长老弟子点点头,任由剑仆给他撑伞,把车山雪留在身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因为走得太干脆,所以他没看到君子堂里发生了一件会惹火他的事。
听着谌巍一群人离开的脚步,车山雪从袖中掏出又一罐竹筒酒,摇了摇,对晃荡的水声庆幸道:“幸亏留了一手啊。”
厉鬼们把竹筒挖出来后,其实在里面挑拣出了两罐能喝的竹筒酒。
邀酒前车山雪想到没收的可能,但他还是邀酒了,因为今天他突然想和谌巍喝酒。
可惜,月有圆缺,事有满半,既然谌巍不答应,今晚他只能寂寞一人独饮。
唔,该选在哪里,去品这杯谌巍七十多年前给他酿的酒呢?
***
除夕夜。
青城山上下灯火通明。
风摇祠,谌掌门站在队伍最前面,领着人给历代先师上香。在他后面,因为刘家一事,难得到的这么整齐的青城上下乌泱泱一片跪下,和谌巍一起拜天地祖师。
祠堂里,刚被人清洗过的数百石碑在烛光下焕发着碎金般的暖光。谌巍从蒲团上站起,目视这无数先祖姓名,再次鞠躬一拜。
青城长老和弟子们同样一拜。
不求兴盛,不求安康,只求青城剑门的道统能继续传承。
前世最后所见的人族残败之景飞快地从谌巍眼前闪烁,他眨了眨眼,抛开那些复杂思绪,再次一拜。
若青城道统能继续传承,想来人族同样无忧。
谌巍在心里说完这些,睁开眼站起,挺直腰背。
祈祷先祖不过是心里安慰,真要救人族于水火,需看实际之行。
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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