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卜府。
老太卜携一众府内官吏,下跪于殿内,听候王命。
卜丞徐福,赫然其列。
“我王诏命:方士卢生护卫嬴凰有功,忠心耿耿,精通易学,为免人才旁落,特封卢生为卜正,爵大夫,入太卜府,协作太卜勘探星象,为我大秦避灾延祸,祈福纳颂!”
蒙毅手持诏书,一字一句沉稳诵读,待王诏传下,便看向一旁的卢生。
“卢生谢我王恩封!王上万年!!”卢生恭恭敬敬地叩首,口呼赞语之后,才缓缓起身接过诏书,立在蒙毅身后。
“太卜大人,卜正任职一事还需劳烦您费心了!”蒙毅上前一步,抬手揖礼,冲着老太卜客套了句。
“蒙大人说的哪里话,这都是老朽分内之事,应该的~应该的!”老太卜老脸笑呵呵的,皱得像一朵菊花,朝着蒙毅连连点头,姿态放得很低。
虽说太卜府份属偏门,既不是朝中要职,也比不上四史三府(宗正府、廷尉府、丞相府)的体量,没什么实权,但是老太卜执掌一司,好歹也是一府之长,爵右庶长,就单纯以官位来看,比不过三府,但跟底下的四史也算是同一阶层。
蒙毅身为御史丞,也仅仅只是个官大夫,跟少史府的王绾算得上是平级,仅仅就比卢生徐福这个卜正卜丞高一级。
右庶长跟大夫,这之间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老太卜却丝毫不在意,谈话间反而将自己的位份放得比蒙毅还要低一层,只能说老来成精。
老太卜已是风烛残年,但是蒙毅呢?不过弱冠之岁,就身居御史要位,更是与王上关系莫近,日后的成就更是不可限量。
如今的恭维谦让,只不过是卖个面子,对老太卜而言没有任何影响。但是收获的,可是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朝堂新贵。
庙堂之上,官场之内,没有长盛不衰的豪门士族,也没有永固不倒的权势地位,唯有面子和人脉,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大人宽厚!”老太卜的和煦,也让蒙毅脸上宽和了不少,觉得老太卜人很不错,随即便笑着提醒道:“卢生是嬴凰公主举荐,据悉出身于名门正派,知天文晓地理,精通玄门易数,当是不可多得的大才。”
“蒙大人放心,老朽心里有数。不过,还是得多谢蒙大人点拨!”老太卜红光满面,笑呵呵地跟蒙毅作揖答谢,好不热情:“蒙大人少年英豪,老朽早就仰慕已久,大人今日若无他事,不妨移步偏殿,我等对坐邀杯,畅谈一番。”
蒙毅见状笑着回礼,说道:“太卜盛情,蒙毅感念!不过此间事了,在下也该回去向王上复命,实在难以抽身。”
“哦对对对~~老朽真是糊涂了!”老太卜闻言连忙告罪,面上满是惶恐,满怀愧疚道:“蒙大人奉王命前来,自然是王命最重!老朽多嘴闲谈,还望大人勿怪!”
“无妨,太卜不必如此!”蒙毅温牧如风,轻声道:“只是后面,还需太卜多多照看了!”
“应该的!”老太卜笑着点头,侧手一引:“让老朽来送蒙大人!”
“劳烦了!”蒙毅客套地应了句。
随即,蒙毅与太卜两人联袂离去,出了大殿。
殿内持礼的众人,见到太卜离去之后,也都各自散去。
这时,卢生眯着眼睛,缓步来到徐福的面前,一张老脸配上细如针缝般的眼睛,活像个狡诈的老狐狸:“卜丞大人!”
徐福一脸沉着,扫了眼神色轻佻的卢生,没有搭话。
徐福的冷淡,并未让卢生消停半分,反而笑着打趣道:“你我以后就是同僚了,免不了交际,可如今卜丞大人这般清冷,不太好吧!”
“嘁~虚伪!”这一次,徐福没有沉默,头往旁边一偏,满脸不屑地啐了一声。
“呵呵!”卢生冷笑几声,眼睛直勾勾盯着徐福,往前凑了凑,压低着声音道:“我早就说过,来日方长,卜丞大人的恩典,我会一点一点回报的!”
“看来那日的天罚没有让你长记性!”徐福斜着眼蔑视卢生,仿佛根本就没将卢生放在心上。
“……”被徐福说中痛楚,卢生本就黑瘦的脸愈加阴黑,冷冷地横了徐福一眼,忿怒之气蔓延。
没过多久,卢生收起了眼睛,转身离去,临行前朝着徐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像是在算计着什么。
见状,徐福目光微凝,看着卢生的背影,心神暗自戒备。
常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徐福,这是被惦记上了!在不清楚道门还有何等手段的前提下,对未来的事况,徐福心里也没有底。
再加上,卢生背后那位不知道心思的嬴凰公主……
“看来……得想办法进宫一趟了……”徐福低声呢喃,轻幽的声音飘荡在殿内,逐渐消散。
翌日。
清荷府主屋,刚过卯时,天不过蒙蒙亮,赵诗雨就已经完成了梳洗,用过了早膳。
这么早起的原因,不是赵某人发粪图强想要鞭挞自己,也不是因为间歇性心血来潮导致的失眠,而是昨日跟嬴政的约定。
嬴政一大早就派人传话,宗室一大波老人都已经进了宫,就等着赵诗雨了。
嬴氏宗族到现在,不管是朝堂掌控力,还是在民间的体量,都是秦国独一无二的存在。
尤其是在芈系衰落之后,嬴氏宗族,已经是秦国国内除了王权之外最大的势力。
最重要的,嬴氏宗族契合秦国的各项发展,不管是朝堂上还是民间,只要是政策推行,嬴氏宗族都是不可忽视的助力,更是赵诗雨最关注的力量。
嬴氏一族忠君,宗正嬴洪更是嬴政的叔祖,嬴政虽然会采纳赵诗雨的意见,但却不代表嬴洪这个嬴氏一族的族长会听从赵诗雨的差遣。
即便在政策和决议上,嬴洪是以嬴政马首是瞻,但是对于嬴氏宗族而言,赵诗雨终归是外人,宗室之人不可能做到一视同仁。
偏偏,宗室的存在不论是对秦国的发展,还是对赵诗雨而言,都不可或缺。王权和宗室之力合并起来,就是秦国改革的中坚力量,其他士族之力,不足道哉!
所以,对赵诗雨而言,让嬴氏宗族信任自己,敬重自己,是前期的最大目标。芈系和相邦一事,都无法与之相比。
只不过,就在赵诗雨准备出门的时候,门外人影攒动,王永走了进来。
“小姐,昌平君来了!随行还有昌平君的女儿:孟芈!”王永来到赵诗雨旁边,轻声禀报道。
“昌平君??”赵诗雨八字眉一撇,小脸上满是诧异,追问了句:“他们来做什么?”
昨天不是刚见过吗?聊得挺嗨呀??
王永摇了摇头,心里也不怎么明白,只是照实回道:“听昌平君说,好像是向公主请罪的……”
“???”闻言,赵诗雨是更加懵逼了,愣了片刻,还是说道:“他们人呢?”
“在正厅候着。”王永回道。
“带过来……算了,我过去看看。”赵诗雨顿了顿,便准备起身去见见熊启。
“小姐,宫里那边……”王永有些踌躇,意有所指。
“无妨,只是去见一面,用不了多久!”赵诗雨摆了摆手,算是安了王永的心。
王永屈身点头,跟在赵诗雨身后出了门,向正厅走去。
正厅,熊启端坐在侧,脸上忧虑重重,愁云密布。
熊启旁侧,孟芈小脸瘪着,低着头扣着手指,像是受了委屈一般可怜。
脚步声响起,厅内的熊启循声看去,一眼就看到正走来的赵诗雨等人,连忙拉着孟芈起身,顺带横了自家女儿一眼,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孟芈小嘴一瘪,唯唯诺诺地看着父亲,一脸委屈地受着。
“昌平君!”进了殿门后,看到姿态端正略带些恭谨的熊启,再看看委屈吧啦的孟芈,赵诗雨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当即执礼问候道:“君侯大早上前来,可是有事?”
被问及来意,熊启脸上也透露出几分尴尬,满怀歉意地道:“天色尚早,熊启本不该叨扰公主,可是念及昨日芈儿对公主无礼,熊启就心如火燎,难以平息,特来向公主赔罪。”
说着,熊启还侧身指了指桌案上放置的一盘翡玉珠翠,道:“些许绵薄之礼,还望公主能收下,看在太后的份上,饶恕芈儿这一回。”
说完,熊启瞥向身后的孟芈,眉眼微挤,使了个眼色。
“……”孟芈再次委屈地瘪了瘪嘴,弱弱地看着赵诗雨,小心翼翼地福身见礼:“孟芈失礼,请公主见谅。”
“???”当着几人的面儿,赵诗雨的眉毛七扭八歪,差点儿就飞到发际线上去了,满脑袋的问号不停闪烁,看着眼前的熊启和孟芈,赵诗雨是真的亿脸懵逼,完全理不清头绪。
尤其是,看到孟芈小可爱娇滴滴地瞅着自己,一脸委屈地请求自己原谅,赵诗雨恨不得仰天长叹:“老夫的少女心呐!!”
“昌平君,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呢??”赵诗雨满脸苦笑,两眼茫然地看着熊启,接着又看向孟芈,和声安慰道:“孟芈,你也别害怕,你父亲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们昨天不还好好的吃着饭么?”
见状,熊启声音低沉,提醒了句:“公主,昨日与王上用膳之时,孟芈意气用事,擅自离席,更是未曾向公主与王上说明缘由,此乃大不敬!”
言罢,熊启的脸上满是气闷,淡淡地扫了孟芈一眼,眼底压不住的失望。
嬴凰大力推举孟芈为后,这在芈系看来,是天赐的恩典!可是孟芈却因为一时之气就率性肆意妄为,这要是让嬴政或者嬴凰心里起了疙瘩,觉得孟芈气性狭隘,不堪为国后,彻底断了芈系的路子,这简直就是作孽,暴殄天恩啊!
至于说,嬴政和嬴凰在饭桌上的表现,华阳太后等人完全不觉得诧异。
师徒二人情深意切,几年不见吃个饭,表现得亲昵些怎么了?肿么了?!
再者说,这说不定还是嬴凰设下的套路,就是为了考验孟芈呢?!就是为了看看孟芈的心胸是否配得上国后之位呢?就是要考验一下孟芈的临场反应呢??
还别说,这种事情,极有可能!!!
芈系上到华阳太后,下到芈宸,到最后全都笃定这一猜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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