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式再次见到唐娜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这白发如雪,鸡皮鹤颜的老妪,就是自己当初见到的小姑娘,岁月实在太可怕了。
托鲁走到老妪的床榻前,遣走了侍女,在她耳边轻轻唤道:“大汗,您看这是谁来啦。”
沉睡中的老妪听到呼唤,并没有睁开双眼,而是有些吃力道:“小鲁啊,可是梵王回来啦?告诉他本汗的遗诏已经拟好,就在真神的神龛之下,今后西蒙的一切就靠他了。”
“大汗,不是……”
托鲁正想解释,王式却是对他摆了摆手,做了个嘘声的姿势,托鲁会意,对着王式点了点头,然后退出了房内,做起了门神。
等到房中只剩下王式和雾苑两人时,他缓缓地走到了床榻之旁,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床榻上的老妪,刚才在来的路上,他已经从托鲁那里知道,雾苑虽然年近七十,可她依然是女儿之身。
在民众前她是嫁给了神的女子,也是西蒙最圣洁崇高的象征,在西蒙皇室中她是最值得信赖的中立人士,父兄相许离世,帝国飘摇之时,她当仁不让登基为帝,实行以战养战,强权国策,使得帝国再一次稳如磐石。
然而,这个女强人没有倒在内外交困的危难中,却伤在了友邦的行刺之下,但即使生命垂危之际,这女强人依然坚守着她对自己的承诺,永不攻宋。
“纳兰,我渴了。”
床榻之上的老妪发出一声微弱的呼唤,把王式从臆想中拉了回来,他有些惊慌地看了看四周,终于从桌上的瓷瓶中发现了饮水。
女帝轻轻地咽了两口清水,犹如梦呓般喃喃道:“纳兰,昨夜本汗又梦见那道观了,也不知这作不作数,上天是否会眷顾我这个杀孽太重的女子,让我在临终前再见他一面。”
没有得到想要的侍女回复,女帝有些灰心道:“纳兰,看来你还在恨我啊,连欺骗老婆子我一下也不愿意,唉,罢了,罢了,放下我吧。”
女帝话说完却发现自己的身子还是被人扶在高处,不由得有些惊讶,终于慢慢睁开了她有些浑浊的双眼。
当看到眼前之人时,她老迈昏沉的身躯不由得抖动起来,那微睁的双眼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一双枯瘦的手,紧紧抓住眼前之人的双臂,生怕一松开,他就会消失不见:“大人,是你么,你真的来看小娜了?”
“是我。”王式把女帝扶进自己的臂弯,让她摆了个舒适的位置道:“这一次我是专程为你而来,只是那些忘却过往的食物,我却没有带来,因为只要活着,谁也无法做到真正的忘却。”
女帝的目光闪出一丝凄迷之色,缓缓道:“大人说的不错,人只要活着就无法真正的忘却,自初见大人之时,您的风采便深深印在我的心里,无人可以替代,只是可惜,再见之时,您的风采更胜往昔,而我却垂垂老矣,行将就木。”
王式叹道:“你何必如此执着,当年又为何要将龙雀刃赠送于我,浪费了这大好的年华,你本该儿孙满堂,颐养天年的。”
女帝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摇头道:“我们西蒙的女儿,一生只会喜欢一名男子,唐娜虽然不曾得到大人的爱宠,但能在最后的时刻见到大人,也是无怨无悔了。”
王式微微有些感动,这个女子竟然能为他守身五十年,而且只是为了对自己的一个承诺,竟然连行刺自己的事也不计较,这是何等痴怨的女子啊。
“大人,小娜好累,我想睡一会,你就这样抱着我好么?”女帝望着她的眼睛渐渐合拢,旋而,抓着他衣襟的手也渐渐松了开来。
王式手一抖,掌中的杯盏悄然落地,发出一阵清脆的玉碎之声。
门外的托鲁闻声推门而入,却发现女帝的双手低垂,如同失去了支撑的木偶般倒在了王式的怀里,临了,她的脸上还挂着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