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西垂,云海被晚霞涂抹出缤纷五彩,沿远山的地平线,斜斜收藏。
磅礴逶迤的天目山脉远坠在云际线端,此间只余下蜿蜒坡痕,被田埂分割,画作青葱禾苗的块状色彩。顺着夯实土路,行人贯穿城周畔稻田植株,有不少正背负锄耙农具,沿途喝唱劳动号子,往来于阡陌纵横。
抬眼望去,向阳坡处,两条银带缓缓交汇,倒映出一座古老城隘。它同样沐浴坠日余光,静静端立,仿佛眺望归夫的良媛,不言,亦不语,正等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家人返还。
远处土路上,有年轻后生突觉肩膀一沉,耳畔传来问话:“这便是分水城吗?”
“别介,我正急着赶路呢……”独行者无心应答,仅甩出半句。
但当后生耸动胳膊,却怎也迈不开步子,仿佛肩头担着万斤重负。
他黝黑脸色顿变,忙丢下担着杂务,转身磕头跪拜,战战兢兢作答道:“仙…仙师大人在上,请……请恕小的眼拙,居然没立时认出尊驾,真是该打!该打!……”
那后生一边颤抖说着,一边狠狠抽打自家面颊,肿起团团红斑,生怕不够用力似的。想他王二今个才十七,连女人是啥个滋味都没尝过,又是家里两代单传,他……他是真个不想死啊!
要知坊门对口的孙小四,就因手头事忙,答话缓了点,结果当场惹怒仙师,死得惨不忍睹。现在这当口,王二只希望问话仙师大人有大量,放过他二愣子这一会,再苦再痛,能给老王家留条根就行。
“好了,回答我问题!”问话者有些不耐烦,叫停道。
“呼!”心中稍送下口气,后生王二也不敢抬头,他面垂黄土,亮声作答:“是,呃…禀仙师,此处便是分水城,二水过城而合,下入富春江……”
口中细细说着,后生眼角飘忽,用余光打量仙师腿脚,他不敢抬头张望,怕引起不快。
“还算机灵……”问话者声音低沉,轻踢王二膝盖道。“起来说话吧,朕…嗯哼,赦你无罪!射(大雾)你无罪……”
区区一介草民,自然不清楚仙家称呼分隔,后生但听得“无罪”两字,总算把吊着的心缓缓沉下,此刻方觉着背后冷汗把衣裳都湿了,就同生死台上走过遭似的。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在心中不住安慰自个,王二他小心拍打去膝盖尘土,躬身敬立,就差把脖子缩罗锅里去,那低眉顺眼样子,活似明代青楼里的相公仔。
“你对这分水城里一切……熟悉吗?”低沉男声继续,像是外来途径此地一般。
“禀仙师,王二我还算熟悉……”答着问话,后生将绿豆小眼瞥转,总算看清仙师模样。
对方身高五尺过半,六尺不到,不比王二高多少,流线型的块状肌肉撑起衣襟,显出魁梧身材,将平凡个头衬托得高大。总的说来,这是个让人一眼望去,就能从人堆里拔出的男子,因为他那头寸许短发,着实不同凡响。
“嗯,马马虎虎……”犹若鹰隼的锐利目光扫过,伴随刀削唇线变迁。
被唤作仙师的男子,抬手指向远方,提醒道:“好了,你可以走了,城门看样子快要关了”
“多谢仙师体谅,多谢仙师体谅……”
王二赶忙拾起杂务,边向前跑着,边
回头作礼,看去滑稽之极。
“蚁民……”男子说了半句,又苦笑摇摇头,否定道。“不,他们连蚂蚁都算不上,至少蚂蚁还能举起五十倍于己身的力量,这些家伙充其量不过是屁民罢了,屁民而已……”
万余年来,文明已习惯被束缚于坚固城池,没有修士支撑,没有高大城墙庇护,零星寨落根本抵挡不住一波波兽潮侵袭。在这个不平静不和谐的世界里,群体社会发展永远近乎迟滞,凡俗好比中世纪的封建领民,须依靠一座座人类堡垒生存繁衍,根本无法独存。
整个神州大地,除水路相对畅通外,陆路交通基本处于半瘫痪状态,各地时起时伏的兽潮,不仅毁去普通人交流途径,更令他们闭锁在一个个孤岛内,知识文化永远富集在以修士为中心的少数人手中,其余则愚昧无知,整日躬耕黑壤黄土。
或许,应该用地球位面的魏晋南北朝时期社会来比拟,修士就像士族门阀,掌握知识与力量,坞堡好比一座座容纳屁民的城池,各大宗门好比政权组织核心,而辽阔旷野中,那些存在的妖兽精怪则等同于五胡蛮种。
思绪发散中,短发男子迈开脚步,足尖疾速点地,炸裂起朵朵土黄莲花,每一步都能跨出数丈距离。他上身不动,负手抬眉,仅凭双足轮轴转动,便快若猎豹,眨眼超过急赶着的王二,拉起一路淡淡尘烟。
“嗯?”赶过数里长路,短发男人似乎看见有趣情景,轻哼着鼻音,缓下脚步走去。
原来,是两个散修正堵城门口附近斗法,他们各自撑开防御阵势,相互间你一个火球,我一道雷光地互劈,看去须打上半天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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