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弱两个。
离敦煌郡的地界还有一天的路程,可是石堡幸存者,包括三十六骑里的四人,就只剩下十三人了。
这十三人,能在明天踏上家国的土地。
入夜后的大帐里,坐着几个人。
班超,班昭,风廉的脸在炭火中明明灭灭。耿恭、齐欢、柳盆子也在,早就能随意走动了,就是步履还是有些飘。他们之中齐欢内力精深,恢复得最好,虽然雄壮的肌肉不再,但骨架沉雄,依旧是条大汉。
齐欢作为医者的本能,还在给耿恭揉着右臂。
“老齐,到底怎么样吗?”耿恭道,“能恢复吗?”
“要听真话?”
“当然。”
“拉弓太多,后背的筋肉都迸裂了……只怕这辈子都不能挽强弓了。身体养好后,就是普通弓,一日也只能射三五箭吧?不然,胳膊就废了……”
“就三五箭?”耿恭叫起来。
“慢慢加量,慢慢恢复……还能再多些。”
众人都转头望向架在那里的耿恭那把雕漆大弓,已经绷了新弦。
“知道吗?”耿恭指着弓说,“我打小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做汉廷的射声校尉,现在看来……是不可能啦。”
玉门关。
玉门关在雪原的尽头,露出了一点点紫灰色的影子。
士兵们欢呼起来,那
是国门的象征。
班超一骑驰了出来,转个圈,逐个看了看马上的妹妹、风廉、车上的耿恭、柳盆子……所有三十六骑中幸存的诸人。
“我要停步了。你们在此东归,我还要西去。”班超道。
“什么意思?二哥,你不回去?”班昭惊道。
“我此行任务未完,总要去做些了断。”
耿恭道:“朝廷已经宣布,所有西域的军吏,都要撤回,哪还有什么任务?”
“是呀,先帝的差,我们也交了呀。”班昭道,“你不会……还在想着神国吧?”
“神国在这里,”班超笑着拍拍胸口,“就像你说的。”
“那我……也留下。”
“你不是早想回去吗?去看看母亲,看看大哥,还要照顾好你恭哥。”
“我哪用照顾?我也留下得了。”耿恭道。
“我是抗命不归!你这病秧子留下碍事。”班超笑道,“回去养伤吧,你现在是大汉的英雄,举国都在等着你回去,他们不会让你留下的。这也是你耿家的荣耀。回去跟你三哥说,我有些经营西域的想法,也许无须朝廷出钱出人出粮……就靠我一个人,也能把西域拿回来。”
“疯了吧?哪有这等事?”耿恭道,“你是不是被仙奴他爹忽悠糊涂了?还想着立不世之功,万里封侯?”
忽听见仙奴的名字,班超心里刺了一下,笑道:“不是,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必须得做。我在西域还欠了好些人的……欠黎弇的,欠隼王的,欠莎车王的……都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一个人,哪能这般想?”班昭还是想劝服二哥。
“我在梦里,父亲老跟我说一句话,说没有真假,只有对错。我一直不明白,现在好像有点理解了。真就是实在不虚的存在,老子说过,如果人只认实在的事,或许以后就会出现臣杀君,子杀父的情况……其实人之所以为人,并不是会识别真实,而是偏偏把好似虚无莫名的东西,当作对的。只有人能如此,做着许多无聊、无益的坚持,只因认为是对的。若不如此,我们真成了天地之间的刍狗了。真假无情,对错是情……也不知解得对不对。”
齐欢觉得这个年轻的领袖,身上的气质正悄悄改变,原本阴沉忧郁的底色在消失,越发让他欣赏和钦佩:“好,我还会回西域的,我会去天竺,到时或会找你。”
班超看着西方,眼里尽是苍茫,回身跟大家说:“我也欠大家的,我拉着你们受了这许多折磨,还有些人……不在了,我也要还上的。”
“那是,我看你怎么还。”柳盆子道。
“你以后就是天下第一。”班超手又想去抚风廉的头,却见风廉再也不是稚嫩少年的模样,手悬在那里,收了回来。
“没意思。”偏风廉这次没有躲。
班超打马而去,头也不回。
西域自此将开启一个完全属于班超的时代,只是他没有想到,他再看见玉门关的那一天,已是几十年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