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呢!”陈广明喝了口酒,继续说道:“在老乡的恳求下,再加上我杀过日本鬼子,薄有功劳,军分区的领导放过了我,但依然给我记了大过,并且全区通报批评,让我戴罪立功,以观后效。我当时本来已是预备党员,都准备转正了,结果遇见这事,转正的事情自然黄了,考察期也延长了三年。我当时比较恼火,便发了几句牢骚,说‘老子不过偷吃只鸡嘛,有啥了不起的,惹急了老子不干了’,结果被人报告上去,部队领导觉得我这种状态已不适合待在军队里,便把我退回了地方游击队。”
“到地方游击队后,纪律约束就不那么强了。于是,我好吃的老毛病就犯了,老乡的家禽畜类是不敢整的,但没事便拔别家几个萝卜,掐几把蒜苗,揪几颗大葱用来下酒的事倒干了些。没办法,小时候穷,总感觉吃不饱,稍大了,便当了厨子,也是冲着那句‘饿不死的厨子’去的。因为吃的事,我也在游击队里也受了不少批评,便有些气闷。正好,当时游击队的一名通讯员和地方一名女子谈恋爱,党组织上认为那名女子政治态度不明,便禁止他们交往。于是那名通讯员便怀恨在心,起了投奔日本人的心思,并约我一起投奔……”
“陈兄弟你不会先投了日本人再投到军统的吧?”沈英听到这里,有些吃惊。
“怎么可能?我投谁都不可能投奔日本人!”陈广明瞪了沈英一眼道:“有一次,有几名八路军负伤在村里休养,结果被汉奸告密,日本人围住了那个村子,让交出八路军伤员,老乡们不肯说,结果他们就对那个村子的进行了野蛮的屠杀,他们用铁丝穿过村民的锁骨,甚至女人的胸部,挖眼,割舌,开膛,剖心,用刺刀捅女人的下体,甚至用老奶奶和他的儿子和两个孙子做实验,证明三八大盖的确可以一枪穿透四人……”说着说着,陈广明的眼睛红了起来:“……当我们赶到那里时,血把村子里土地都浸透了,我们只救出了两个幸存者,从他们嘴里得知了这一切……”
“你说说,这种由禽兽组成的军队,我怎么可能去投奔?”陈广明咬牙切齿地说道。
“是我不对,乱加猜测。”沈英连忙道歉,并追问道:“那后来呢?”
“我陈广明虽然受不了八路军的约束,但让我当汉奸卖国贼,我是决计不会干的。当我得知那名通讯员要投日,便假装接触,准备报告上级。谁知,这一接触,才知道他的那个姘头居然是军统组织的谍报人员,那女子见我识破她的身份,便许以我好处,还经常给我钱用,于是,我便加入了军统组织。加入了军统组织后,我自然不敢告密那名通讯员要投日的事情,因为害怕牵扯出他的姘头。但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家伙当叛徒,于是,在他即将逃跑前一天,我骗他出去,将他推落山涯……”
沈英听得目瞪口呆,如果那名姘头是军统人员,那名通讯员搞不好也被发展成了军统人员,陈广明这是自己人杀自己人了吧。不过,看看刘一刀神色不变的样子,好象他们并不在意啊,但随即沈英便醒悟了过来。
国共两党虽然有事没事地总往对方系统里掺沙子,但目前对于抗日这个总目标还是一致的,那名通讯员无论是国共双方哪个系统的人员,但只要投日,大家都不会饶过他,陈广明这是在替军统清理叛徒,刘一刀他们自然不会说啥。
想明白了这个理,沈英对这陈广明生出不少好感,这个人虽然有些坏毛病,但在大节上还是能把握住的。
“不说那事了。”刘一刀大约觉得抗战时期,国共双方互相搞渗透,这事明面上说起来不好听,便把话题引向别处。
“你觉得八路军能干过日本鬼子吗?”刘一刀问道。
陈广明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八路军干翻日本鬼子只是早晚的事。将来,抗战胜利了,如果国共再起争端的话,只怕国军也只有挨打的份。”
“这么厉害!”刘一刀有些不信:“只是群土八路而已,要钱没钱,要粮没粮,还没有什么武器,连日本鬼子都能干翻,这我还真不怎么相信。”
“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我虽然跟着八路军时间不长,但却亲眼看到老百姓对八路军的热爱,八路军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还经常帮老百姓干活。老百姓也真心拥戴他们,家里有饭了,稠得都留给八路军伤员吃,宁可全家出去讨饭,也要把粮食留给八路;挖野菜时,很多村民都跑到很远的山上去采,从不在八路军的驻地附近采挖,以便于八路军就近取菜;他们腌的咸菜水都不舍得倒掉,说要留给八路,因为里面有盐;我曾亲眼看到一位母亲打他的孩子,因为那孩子偷吃家里几枚鸡蛋,而那些鸡蛋是那母亲准备留给八路军伤员吃的……”陈广明说着,眼中现出流连的神彩。
“我从未见到任何一支军队能和下面老百姓结合得这么紧密,所以日本军和八路军做战,不是和一两支军队作战,而是和整个当地的老百姓做战,所以,日本军要能赢才能出了鬼了。”陈广明说道。
沈英听得心潮澎湃,他也是第一次听说根据地和八路军的事。只有铁一般的纪律才能拥有一支铁的军队。八路军就是一支这样的军队,而这支军队是共产党领导的,自己加入这个组织,是何其的幸运!
就这样,三个人边吃边聊,非常快意。
但当天晚上,沈英失眠了。在饭桌上,他得知,陈广明还要回到游击队,回到根据地,继续他自己的军统人员的职责。
究竟要不要向上级组织汇报这件事情?如果上级知道了陈广明是军统人员,会不会处决他?如果陈广明真被处决了,自己这个角色算什么?卑鄙的告密者吗?
一个两难的选择,摆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