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查出了青城山、三清堂,后又发生了景春苑、卧龙山的事,与方榆和景宏打交道,入京禀报女帝,又领皇命南下。可实际上,他一直在让亲信调查宁寿宫在望川楼事件中扮演的角色,越查,他越觉得心惊肉跳,更觉无颜面对叶臻和那些无辜枉死之人的眷属,继而难以克制对自己的谴责,也正是在这份谴责中,他开始迷茫。
当时他与叶臻说,张烨此举是为了借女帝的刀,杀三清堂。但后来他才发觉,他下意识地按照张烨想让他陷入的思维走了——因为他预设了张烨与他怀着铲除陈家的共同目的。可如果一切都是一个局,张烨想的是引女帝和三清堂两败俱伤他渔翁得利,抑或是他与三清堂联手作戏只为倾覆天下呢?
在张烨逐渐无法掌控他的同时,他也开始全然看不懂张烨。又或许,他的思维已经不知不觉被驯化了,他竟开始不自觉地相信张烨,并为自己冠上大局考虑维稳的名义——甚至还无意识地误导了叶臻。是故他将一切禀明女帝——起码女帝应当是能信任的,又奔赴西南查代元熙的事并深挖陈崇绪。他晓得是宁寿宫对他影响太深,以至于他无法全然旁观者清,只好跳脱出来,从另一个角度看待望川楼事件。
而此刻与魏平的对话,更让他坚定了自己尽快逃离的想法。每句话都掺杂着算计与诱惑,真假难以分辨,继续与宁寿宫的人虚与委蛇,他早晚会疯魔的。
魏平觉得玄天承听进去了他的话,微微松了口气。他自是知道望川楼已经算发挥完了它的价值,可是他自己,还能够有更大的作用!在被张烨灭口之前,也许,他能用话术稳住玄天承,到时再到张烨面前邀功……
他忽然瞪大了眼睛。
匕首从他心口偏了一寸穿出,鲜血溅在他错愕的脸上。他惊恐地盯着玄天承近在咫尺的脸,口鼻喷血,“你……”他拼命踢蹬着腿,那一刀正中肺叶,窒息感席卷而来,他声音逐渐瘪了下去,“外面有殿下的人,你怎么敢……”
即便张烨最终会杀了他,但玄天承当着血影的面杀掉他,无疑在挑衅张烨的权威。
“不如你猜猜,他们到底有多少是我的人。”玄天承眸中猩红,握着匕首的指节微微泛白,“宁寿宫中,又有多少是我的人。”
胸前匕首被拔出,鲜血喷溅,魏平到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当即便惨叫出声。他咬紧牙关挨过一阵,艰难说道:“殿下他,真的也想为你除掉陈家!你非殿下亲生,殿下却待你不薄……你怎能……忘恩负义……”他已看出玄天承眼中杀意,又晓得自己怕是要受折磨,此刻说的真假参半,只希望能触动这煞神的心,为自己留一线生机。
“为我除掉陈家?”玄天承怔愣一会儿,忽地轻笑,“也许他曾这么想过吧,也可能从来都没有。哪些真哪些假,早都不重要了。”他顿了顿,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他还想留着你给方榆指弯路么?那他有没有料到,我会杀个回马枪,取走你的性命?”
魏平大惊,说话声被一声惨呼扼断在喉咙里。他的确没料到玄天承会回来取他性命,在牢中他告诉玄叶二人“陈”字,他们又果然被卧龙山吸引而去,更是一头扎到西南不再理会他这个小喽啰,他认为一切都在按张烨预设的方向发展,尽管玄天承突然回临川,他都觉得只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他。
可现在,他是真的怕了!他要死了,眼前这个人,简直就是个恶魔!
玄天承俯下身来,照着望川楼遇难者身上的伤口,一条一条地在魏平身上复刻。他做的是极其残忍的事,可目光却又奇异地平静下来,手很是稳当,像在做一件十分虔诚的事情。
加上叶家一行十三人,那日共有二十七人遇难,总共不下百处伤口。
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魏平虽痛得浑身抽搐,却一直没有晕厥,也根本移动不了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锋利小巧的匕首一寸寸划拉自己的皮肉,最后停驻在脸上,狠狠划下。他已经叫不出声了,濒死的感觉让他张大了嘴拼命地吸着气,可因为肺部的创伤,这口气怎么也吸不上,反倒是喉咙里咕噜噜直冒血沫。他嗬嗬喘着粗气,瞳孔有些涣散了,手指不停地颤抖,虚无地抓握着,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痛么?可见刀子不划在自己身上,是不会痛的。”玄天承慢慢说道,眸中满是森然杀意。他没有兴趣看魏平生命最后的表情,最后一刀利落地拉过他的颈动脉,给了他一个痛快。
他打开了门。十数个血影聚在门口,看见了魏平的尸体,神色各异。不过他们到底是黑夜中呆惯了的人,很快便恢复面无表情。
主事沉默地递给玄天承一块手帕,玄天承接过来,慢悠悠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良久,才抬眸看向那头几乎快垂到胸前的主事,随手把沾满血污的手帕丢还给他,径直离开,一面说道:“把尸体送回宁寿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