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
其余的几条狗未及分辨即四处逃串。
兄弟俩本能地低下了头。透过膝盖上方枝条的间隙,他们看到山脚下的那条硕大的野狗轰然倒地,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再没了动静。
正当他们满腹狐疑之际,他们惊异地看到尸体堆里突然有什么在蠕动。
紧接着一个黑影踉踉跄跄站了起来。
是一个人!
兄弟俩不由惊诧得张大了嘴巴。
黑影拄着一杆步枪,在风雨中颤颤巍巍,看得出脚步不稳,他在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可是,他似乎太羸弱,一条腿一软,很快倒地,俄顷间又爬起来,他单膝跪在地上,极力想爬起来……如此反复数次,终于站了起来,再没有倒下。
兄弟俩大气也不敢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看不清黑影的脸庞,他艰难地向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艰难地向前挪动身体。
黑影移动的方向,正是朝着兄弟俩所在的山脚而来。他每移动一步,显得那么艰难和力不从心。
“会不会是雨涛那孩子?”
这是林玉高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因为无论从身高和胖瘦,都是那么的相近。
当然,林玉高的潜意识里,他知道这样的念头有多荒谬。
不过,正因为这样的念头,他对这个黑影充满了好感和钦佩。毫无疑问,他也想象过对方也许是个侥幸存活下来的日本士兵,但他不敢也不情愿向这方面去想。
黑影立身的地方,离他们数十米之高的山脚仅有几十步的距离,可是黑影足足挪动了十来分钟。
渐行渐近,他们已听到对方厚重而急促的喘息声。
显然,黑影是想在山脚处找一个藏身之处,脱离是非之地。
然而,他实在太过虚弱,他最后倒地的位置,竟然是在山脚一处岩石的后面。
五分钟、十分钟……一直未见他再有动静……
南京冬天的夜色如同泼在纸上的浓墨,所有的亮色在不经意间被大片大片的黑暗吞没。
好半天,林玉忠轻声的说,“玉高,我们还是下去看看吧?”
林玉高其实早有此意,只是不愿先说出来。他有两个顾虑,一是怕这样的节外生枝会连累自己的兄长,二是怕对方不是自己的族类。想到后者,他稍稍平静的心又悬了起来,这个多事之冬,已有太多的噩梦般的经历让他来不及反刍。可当他牵强地把山脚下的黑影和儿子联系起来时,他又立即平添了不少莫名的勇气。
尽管大哥带着手电,可他们不敢打开,只能摸索着倚拽着山坡上的灌木枝条,滑下了山。
……
在岩石后面,黑影怀抱着一支步枪,斜靠在岩石的侧背。
林玉忠大着胆子拧亮手电:一张年轻俊朗的脸,棱角分明,眉角微皱。
面色苍白,了无生息,根本看不出死活。
林玉高有些失望,这不是自己的儿子!
伸手去探对方的鼻息,食指刚刚触及对方的唇角突然,对方条件反射奋力起身,左手携着步枪,右手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林玉高立即感受到强烈而刺骨的疼痛,嘴里发出哎吆吆的声音,一下子瘫坐在地。
林玉忠本能去帮弟弟,对方立即用尚未直立的右脚一个横扫,林玉忠仰面倒地,手电脱手瞬间,已被对方夺去。
“什么人?”对方目光如炬,低沉的喝问。
怀齐忙不迭道:“我们是好人,是好人!”
林玉高是育才中学教了二十多年国文的老师,自然有一些逻辑推理能力,其实当对方开口说话之际,在他的潜意识里就已经如释重负。
对方说的是他所教授的国文,凭他的阅历,他还知道对方的国语明显夹带南方口音,显而易见,对方并不是他所担忧的日本兵,而是一位中国士兵。
那人把手电光凝聚在他的脸上,林玉高这时已十分镇定,不慌不忙道:“我叫林玉高,是南京城里育才中学的国文老师。”
对方又把手电光朝林玉忠脸上照了照。
同样是一张憨厚的脸庞。
恰在这时,手电从他的手中滑落,柔白的光柱在夜色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这个二十多岁的中国士兵又紧锁起眉头,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