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年轻人,抬起头来!”
林雨涛照做,抬头。他看到那位日军少将正弯腰端详着他。眼睛里透出一丝寒光。
“年轻人,你的,站起来。”他的语气有些严厉。
林雨涛继续照做,缓缓立身,用双手把棉帽的帽垂扶正,接着把双手拢在衣袖里,卑微地弯着腰,似乎在聆听对方的教诲。
“年轻人,你是做什么的?”
“太平路上一家棺材铺的伙计。”
年轻女少佐连忙用略显生硬的中国话问道:“太平路上的棺材铺?棺材铺叫什么?”
“思。”
“好奇怪的名字……那你一大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日军女少佐又问。
“附近有一家死了人,是个有钱的主,前不久订了我们店的棺材,还有些尾款,我受老板委托前来收钱……”
女少佐正要进一步询问,从黑衫中年人身后闪出一名中年女人,嘲讽说道:“这年头,满南京城生意最好的恐怕就要算你们的棺材店吧?你们老板是不是每天数钱数得手软?”
一听到她的话,林雨涛的心猛地一震。
这声音分明很熟稔,似乎是在哪里听到过。林雨涛的目光顺着声音觅去,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他的心忽然沉了下去……
出现在他眼前的,竟然是江碧秋。
曾经在他的地盘待过一晚的江碧秋。
曾经因为她的固执,害死了萧大海的江碧秋。
曾经在第二天在鬼子的围剿中又陷入敌手的江碧秋……
一刹那,林雨涛内心翻滚,他的眼睛里不自觉涌上层层疑云。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身旁的那位中年人难道就是她的丈夫刘起雄?难道刘起雄已经投敌叛变?
最急切地念头粗暴地闪现在他的脑海:她会举报自己吗?
狂迷的不安如泰山压顶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一时间,他竟无言以对,不知所措!他的神态明显有些慌张。
然而,让林雨涛万万没有想到的,这样尴尬的气氛很快又被江碧秋打破,她的目光平静如水,面对曾经的紫金山抗战大队副大队长,她似乎已经不认识了,她马上又换成一种奚落的语气:“怎么,连你个小伙计也良心不安啦?是不是这国难财有些烫手?”
这一番话下来,林雨涛才稍稍放下心来。对方的言谈举止并没有举报自己的意思。
林雨涛懊悔自己的失态,迫切想弥补自己的慌乱。
“……我们老板是因为这场战争发了点小财,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老板给我吃给我住,每月还给我些零花钱,我已经很满足了……他毕竟是我的老板,老板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难道你想让我乱了纲常?”
“吆,还纲常?你这个小伙计还有些文化啊!”江碧秋迫不及待驳斥一句。
一旁的黑衫中年人不想再听到这样无谓的谈话,回头用眼光制止了身旁的女人,拍了拍挑担老者的肩,提醒道:“老人家,下次可要千万小心了,汽车是不长眼睛的!”说完,对那位日本军官说道:“森川将军,咱们正事要紧,既然那对青年男女答应和皇军合作,可不要夜长梦多!”
日军少将也不屑于为这般小事浪费太多的时间,手一挥,率先朝着自己的座驾而去。
……
林雨涛呆立原地,目送着鬼子车队扬长而去,目送着他们在前方数百米处右拐进了老虎桥监狱。
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所有的迹象表明,江碧秋身旁的那位“刘将军”就是她的丈夫刘起雄,而刘起雄已经和鬼子沆瀣一气了。
他身旁的那位叫做森川的少将会是主宰抓捕妹妹和雷远的鬼子情报机关的头目吗?
他们此行老虎桥监狱的目的,乃是提审一对已经答应合作的青年男女,他们会是自己的妹妹雪宜和雷远吗?
既然刘起雄叛变,作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妻子江碧秋,她为何不当场举报自己?难不成她没有认出自己?或者她作为一名中国人,良心未泯,不想伤及无辜?抑或是她念及自己曾收留了她的这份情谊?
那位年轻的鬼子女少佐盘问自己时,江碧秋主动插话,是为了替自己解围吗?
林雨涛思虑纷乱,无法理出头绪。
他想起了自己的任务。
他扭头看了一眼红尘茶馆,拨开围观的群众,再次义无反顾地向红尘茶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