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衷?几乎不用宁子明做任何动员,就纷纷使出全身解数,将远道而来的百姓们往滱水河畔的无主荒村里头安排。
那些荒村虽然因为去岁遭受过兵灾而人丁灭绝。但大部分房子和院落都基本完好,只要仔细收拾收拾,便可以重新居住。而太行山上下来的这批百姓,又不怎么挑肥拣瘦。见到有现成的旧屋子可住,有大片大片的能随时浇上水的土地可供开垦,一个个不禁喜出望外!开心之余,对巡检衙门的每一道命令,都倾力配合,哪怕是有些命令颇为难以理解,也执行得不折不扣。
如此一来,巡检衙门的一众大小官吏个个都虽然忙得脚不沾地,成绩却颇为斐然。几乎是在短短半个月之内,沿着滱水河畔,就多出了二十几个面貌一新的村寨。盘踞在村寨内部和周围的野狼、野狗,被砍杀殆尽。齐腰深的枯草,也被割了下来,一捆捆丢上了屋顶,将原本看上去有些破旧屋顶,打扮得金光闪烁,焕然一新。
在替自己拾掇新家的同时,百姓们还被巡检衙门给组织起来,修整了这些村寨与大路相连的乡间小道儿,让每一个村寨都有道路通向临近的村寨和县城,而不是孤零零被隔离在外。
正如当初呼延琮所料,县令孙山看到自己治下突然多出来二十几个村子和数千百姓,非但没有恼怒巡检衙门越权,反而高兴得合不拢嘴巴。未等宁子明写信向他解释此事的前因后果,就亲自带着礼物,登门致谢。并信信旦旦地许诺:未来三年,县衙不向流民们收一粒米、一文钱的赋税。非但如此,凡是流民们重新开垦出来的土地,只要三年内没有原主持着地契前来讨要,就暂时归开垦者所有,多少不限。三年过后,每户流民最大可保留十五亩口粮田,按律缴纳赋税。若是有人家所开垦出来的土地超过了十五亩,则多出了来的部分,必须交还给官府。但是,这户人家有权优先向官府租种,田租份额随行就市。
此外,县衙门还会拨出专款,在每临近的五个村落当中,修建学塾一座。里边的教书先生由这五个村子的乡老负责礼聘,但聘金和先生的月供米粮,则由县衙来支付。学塾落成之后,各个村寨的百姓,都可以将子侄送到里边就读,有教无类!
……
如是种种,各项肉眼可见好处,一古脑儿给了十四五个。却从到达直至离开,都没对这批流民们的来历,过问分毫!
“这姓孙的,果然天生就是一块做官儿的料儿!”目送着县令孙山骑着青花骡子的身影,在衙役们的簇拥下渐渐去远,李家寨的寨主李顺儿撇着嘴点评。“只是动动舌头,就把流民的感激给分走了一大半儿。回过头去,朝廷那里又能邀得一场好功!”
在宁子明等人营救陶三春的那个晚上,他虽然被吓了个半死。但是过后却也因祸得福,由柴荣、赵匡胤和宁子明三兄弟联袂推荐,出任了李家寨的寨主。每天借着三兄弟的名号招摇过市,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主动巴结逢迎。
然而,李顺儿的胃口,却早已不是区区一个寨主所能满足。这些日子跟在三兄弟身后世面越见越多,他的内心深处,也对自己的未来期待,越来越高。晚上一个人睡不着觉时,每每暗暗发誓,要抱住三兄弟的大腿绝不撒手!最后要么落个死无葬身之地,要么鸡犬升天!
“可不是么,寻常百姓最在乎哪几样?第一,土地。第二,就是儿孙的前途。他这又做主给百姓们分地,又出钱办学堂,把最容易卖的“好”儿全给卖了!把难做的事情和得罪人的事情,全都留给了巡检衙门!”对于李顺儿的观点,郭信深表赞同。
这回他奉命护送张永德前来李家寨宣旨,差事结束之后,却没有再负责保护后者返回汴梁。而是作为郭家的外派联络人,留在了宁子明身边。恰好宁子明手头上,也没有太多的人才可供使用,于是就干脆让他做了亲兵都头,随时为自己提供保护,并且出谋划策。
“这狗官,非但想要向朝廷表功,并且还看上了垦荒的收益!”第三个站出来,对县令孙山表示不满的,则是陶正的长子陶大春。作为一个读过书,又经常外出开阔视野的地方俊杰,他对孙山的心思剖析得最为透彻。“别人辛辛苦苦开出了的荒地,凭什么三年之后就要收归官府?什么三年之内没有原主持着地契前来讨要?地契的底子存在哪里?还不是在他的县衙当中!而土地的原主人连同原主人的直系亲属纵然死绝了,只要他豁出去力气找,怎么可能连个拐着弯儿的亲戚都找不到?届时再根据衙门里的存底儿伪造一份地契,上门来找垦荒者讨要,案子该怎么判,还不是由着他的那张嘴巴?”
“这……”先前李顺儿和周信两个人的话,宁子明尚可当作挑拨离间一笑了之。但陶大春的剖析,却令他的脸色瞬间大变。毫无地方官场经验的他,万万没想到,在孙山主动示好的行为背后,居然还隐藏着如此险恶的心思。
而按照双方的职责划分,他即便看到了陷阱,也无法去阻止。因为那些陷阱并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着一群来历不明的流民。他是官儿,与孙山才是一伙。他眼下最好的选择,是坐下来,不闻不问,然后再从孙山等人手里分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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