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这,这……”石重贵瞬间,从舍身救子的幻觉中被拍醒。再度佝偻起了腰,眼泪沿着花白的胡子滴滴答答往下淌,“我,我真是不祥之人。我,我就是个灾星。二宝,别管我了,让我自己留在这儿吧!我早就活够了!我不能让跟我有关联的人,个个都没好下场!”
“谁说咱们会没好下场?爹,您真的想多了!”郑子明忽然笑了笑,像寻常民间父子一样,低声称呼自己的父亲。“我既然敢来,就有十足把握将您带回去。咱们走,我让您看看,儿子的本事!”
说着话,上前一把拉住石重贵的坐骑缰绳,快步向东。
“二宝啊……”石重贵根本没有任何勇气拒绝,趴在马鞍上,放声嚎啕。
自从上次相见之后,他曾经无数次在梦里,与自家儿子重逢。无数次,梦见儿子带着一群天兵天将,将自己救出苦海。无数次,梦见儿子跪在地上,对自己大礼参拜,而自己依旧还是大晋朝的皇帝,亲自上前拉起儿子,当着全体文武大臣的面儿,册立其为储君……
但是,他从来没梦到过,儿子替自己牵马,像寻常胡汉杂居之地的百姓一样,叫自己一声“爹”。
他不是父皇,今晚也没有什么皇儿。他们只是寻常的父子,彼此给不了对方太多的东西,也从没奢求过从对方手里拿太多东西。没有江山,皇权和其他杂七杂八的羁绊。有的,只是简简单单的骨肉亲情,割舍不断,也无法离弃。
“走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小船被洪水冲跑了,咱们直接去辽河上找咱们来时的那艘大船!”陶大春抬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大声喊道。
“走了,走了,活人不能让尿憋死!”李顺也顶着一双红眼皮,大声帮腔。
先前还满脸绝望的弟兄们,忽然间心里就又有了几分暖意。笑了笑,抖擞精神,深一脚浅一脚,沿着河岸向东南而行。一边走,一边从新挺直了身躯。
“从这里如果走着去两河交汇处,至少得走三天三夜!”走了大概半里路左右,周信揉揉眼睛,快步跟上来,压低嗓音,在郑子明耳畔嘀咕。
“那就去找马,辽东这一带,最不缺的就是好马!”看了一眼情绪已经渐渐稳定下来的父亲,郑子明断然决定。“我记得咱们下船的时候,在距离此地十里外,隐约看到过几道炊烟!你带几个人骑着马去,先用铜钱买,如果对方不收铜钱,你就自己看着办!”
“末将明白!”周信立刻心领神会,转过身,快步奔向一匹坐骑,“还骑的动马的,跟我去给大伙找脚力。走!”
“走,去找脚力!跟契丹人客气什么?”李彪,王宝贵和陶勇等人,先后跳上坐骑,双脚用力磕打马镫。
“驾”“驾”“驾”……“的的”“的的”“的的的的……”
急促的命令声与马蹄声,交替着响起,很快,众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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