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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呆看着,连齐放进屋我都不知道。忽听得他的惊呼声,这才惊觉口中腥苦异常,滴滴鲜血自我的嘴边流到那画中人的身上,我的泪水长流之间,人已颓然倒在那幅画上。我听到齐放和很多人涌了进来,脑中却满是那天人少年对我的笑,耳边那声声呼唤:“木槿。”
我昏迷了几天,等我醒来,小玉和齐放红着眼睛站在我的身边,满面惊喜。
小玉哽咽着说道:“先生,您莫要睡了。”
我对她惨然笑了笑,连续在床上又睡了几天。
轩辕翼和夕颜临走前来看过我,夕颜的两只小眼睛哭得肿得像个核桃,眼神有着从未有过的慌乱,“爹爹怎么了?夕颜要留下来照顾爹爹,不要走。”
我刚刚含泪在病床前送走了他们,张之严便专门带来了一群江南名医,说是要为我诊病。我沉默了半晌,让齐放传话我只同意悬丝诊脉,于是一大堆大夫在外间拉着五彩丝线,摸来摸去,然后几乎每一个人先是略感诧异,然后不断摇头。
张之严让大夫们下去开方子,自己却撩起衣袍,坐到了我的身边,帮我掖了掖被角,“好端端的一个人,你是如何将胸腹伤成这样?二十年华便得了这吐血迷症?”
齐放悄然走到我的身边,眼神隐藏着一丝戒备。
张之严瞧了,微微一笑,“你的这个长随可真是忠心,不怕我降罪于他?”
齐放面无表情地跪了下去,眼神却毫无惧意。我的心暗自一惊,张之严待我和我的家人素来宽厚,如何今日对我言外有意?我便笑着让齐放先下去。
张之严又对我一笑,“莫问,我们相识亦快有四年了吧?”
“承蒙兄长照顾,莫问一家老小出入平安,生意兴隆。”我真诚地言道,不动声色地看着张之言。
张之严起身,踱步到窗棂处,信手玩着我桌前的羽毛笔,轻轻叹气道:“你既知我待你不薄,那何以不愿做我的幕僚?”
“莫问三年前就已经回答兄长的问题了。”我垂下眼睑,轻轻说道:“莫问祖上有训……”
“那为何君氏钱财外流到大理段家竟有上千万之巨?”张之严转了过来,猛地拉开了帘子,我反射性地抬手遮住了直射入眼睛的阳光,心中惊诧万分,却听窗棂边的昂藏身影轻笑道:“敢问……轩辕太子可在你处?”
我放下了手,忍着抽痛,轻笑道:“前几日小女与表侄在外面遇劫……原来是兄长所为?”
张之严一向漫不经心的脸上一片冷凝,“你在江南这几年,我待你不薄,可你不愿做张某的幕僚,却做了段家的走狗?你私自藏匿前朝太子,又引原阀前来,究竟意欲何为?”
我轻笑,“兄长贵为一方霸主,却纡尊降贵愿与莫问结为异姓兄弟,莫问心中感激,故而一直在心里真心将兄长视如亲生。至于君氏财物……”我拿起身边的丝帕,轻咳一声,掩下一口鲜血,忍住血腥继续说道:“我不想瞒兄长,我,君莫问确为大理段家的理财顾问,只是……我绝不是段家的走狗。”我看着他的眼睛,“南诏素为我汉人的心腹大患,敢问兄长想要一个强大的邻居还是一个因为忙着分家而纷争不休的邻居?”
张之严心神似是一动,看着我,缓声道:“自然是分裂的南诏更好一些。”
我一笑,又咳了一声,“兄长所言甚是。”我低下头,“莫问出身黔中君氏,南诏段氏洗劫兰郡家园时,其时正值大理弱而南诏强。”
“所以你帮助大理,是为了让南部战乱更甚?”
我微微一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一片清明地看着张之严,他的脸色微缓。
他慢慢在红木椅上坐下来,揭开茶盅细细一闻,小酌一口,微抬眼道:“方才太医说你脉象奇怪,竟似是女子的脉象?”
我虚弱地轻笑着,“我与兄长也算相交三四年,是男是女,兄长难道还不清楚吗?”
他也对我神秘地笑了,“是啊,我难道还不清楚吗?”
我的笑容一滞,可是他却放下茶盅,云淡风轻地问道:“不知莫问可曾听过踏雪公子与花西夫人的情事?”
我对他淡淡说道:“略有耳闻。”
他看着我说道:“可为何那踏雪公子的门客却还是在这几年四处寻访花西夫人呢?甚至到我的属地来呢?”
“此言差矣!”我向里窝了一窝,躲开了阳光的照射,“以莫问看,踏雪公子前来,决非风花雪月那么简单,分明是想与太守商议联手攻周之事吧。”
“窦周那里正好亦有说客到来,那依莫问来看,究竟为兄该如何是好呢?”
“窦周无道,自然不能与其合作。”
“那样说来,为兄只好与原家人携手抗周喽?”
我坦然一笑,“兄长大人早已是腹有妙策,何故来问莫问呢?”
张之严站了起来,走到我的跟前,他高大的影子挡住了所有的阳光,“莫问,我的探子方才报我,突厥境内又起纷争,东突厥王摩尼亚赫同窦氏联手,兵分两路,一路十万人马围截西安,另一路则直奔原青江的私生子撒鲁尔的弓月城。现在原氏守备空虚,窦家的大军压境,若是我现在扑杀踏雪公子,将其人头献于窦英华,你说,是否能与窦氏联手,平分天下呢?”
我抬头沉默地看着他半晌,说道:“兄长是不会这样做的!”
他哈哈一笑,“何以见得?”
“其一,兄长若是归附窦周,窦氏必会使张氏攻原氏,鹬蚌相争,得利的人乃是窦家;其二,兄长若前往北伐,南部无论是大理还是南诏,便会乘机入侵江南之地,到时兄长两顾不暇,很有可能,落到后来不但失去祖荫封地,甚至家破人亡亦不过分;其三,兄长可知那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窦英华阴险狡诈,反复无常,为了篡权夺位,甚至连一母所生的妹妹也要加害,如此狼心狗肺之人,即便兄长献上踏雪公子的首级,助其谋夺天下,待天下大成之后,兄长之命运亦如古时韩信一般,不得善终。”
“大胆!”张之严厉声大喝,“我若放踏雪公子回去,窦家亦会认为我首鼠两端,借口发难于我。我亦不能全身而退。”
我从未见他如此大怒,心中却陡然一惊。如此恼羞成怒,看来他不是单纯地想试探我,而是真的动了这个心思。
“兄长恕罪。但确为莫问肺腑之言。试问兄长雄霸江南之力,而窦家与原家相斗正酣,正是兄长坐山观虎斗的大好时机,何故一定现在做出决断?确然……”我喉中的血腥味浓重,不由重重咳了几下,昏沉中,欲唤小玉进来,却是撑不住上半身,软软地向后倒去。有人上前扶住我的上半身,递来搁在床边的药汤,求生的本能令我喝下苦辛的药汁。
好苦,多像那孟婆汤的味道啊?
我忽发奇想,如果孟婆再一次站到眼前,如果我喝下那一碗孟婆汤,便会忘记这二世所有的痛苦,然后也会忘了非珏和段月容,还有非白……那时我会像那些执着于前世的鬼魂一样,拒绝喝下那孟婆汤呢?
我恍惚地想着,却见眼前的年轻人沉沉地看着我,原来竟是张之严为我端来了药汤。
我苦笑一下,咽着血丝笑道:“确然,西安原阀兵强马壮,礼贤纳士,治家有方,这几年里以义旗之名收复国土,攻回京都,必不久矣。以莫问观之,确有帝王之相。若兄长真要打破这南北朝的局面,莫问以为联合原家,比之联合窦家,胜券多之数倍。”
张之严身上的瑞脑香直冲鼻间,我倚在对面喘着气,定定地看着他。他看着我的眼睛,沉思片刻,慢慢说道:“永业七年,我与原氏于宛对决一年,死伤无数,我之所以敢放手一搏,是因为我的幕僚夜观星相,皆料那年汉中必有大旱。原氏粮草不济,就连原氏也以为撑不下去,直到一个神秘的穆姓商人为原家捐了将近百万两的粮草,方才解了宛城的危机。我寻访多年,才发现那个穆姓商人是你的一个手下。”
我一失手,药碗坠落,摔个粉碎。
张之严不愧为天下枭雄,竟然还是查到了我的头上。那个穆姓商人穆宗和是我让齐放秘密安在山西的探子,连段月容都不知道。永业七年时值汉中大旱,而张氏垂涎富庶的粮都宛城久矣,便乘此忽然发兵攻打宛城,将原氏打了个措手不及,死伤无数,时称“宛城之变”。
其实原家已经撑不下去了,甚至在军中烹煮饿死的百姓尸首以撑战事,那时带兵的正是非白。我终是暴露了穆宗和,令其假装是踏雪公子的崇拜者,而捐出所有家当,秘密派得力暗人掘了千里暗道送进粮草,化解了原家的宛城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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