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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满腔愤怒,“果先生,原来是你给碧莹下的毒!当初为了让碧莹在你的掌握之中,然后又嫁祸给我,离间我们小五义。果先生,你好狠毒的心哪!”
果尔仁却冷冷道:“住口,果尔仁从来不是善类,却也不耻做这种恶事。德馨居离玉北斋最近,是以明家的人安排碧莹同你住在那里。刚到玉北斋,老夫便发现了碧莹身上被人下了毒,也曾疑心是你木姑娘做的,老夫一边试着替她解毒,一边暗中调查。后来碧莹到西域就病倒了,直到那时我才知道一切都是……”他猛然闭了嘴,看着碧莹。
她摇摇晃晃地走向果尔仁,颤声道:“义父,二哥说过,碧莹身上的毒是混入人参养荣丸里,是花锦绣相递的,您也说过是木槿和她的妹妹合谋的……”
二哥?二哥说是锦绣做的?
当年的锦绣确实一直嫌弃碧莹拖累我,她成天想着的就是让我上紫园去帮她。然而如果锦绣想要下手,以她的手段,必定将碧莹立时铲除,调我去紫园,那样我必不会帮宋二哥,专心助她青云直上。何必毒倒碧莹,每个月送解药,岂不是太过麻烦?
那二哥为什么要撒谎,仅仅是简单地为了在紫园与锦绣争宠吗?
我的冷汗直冒。我们小五义毕竟不是等闲之人,如果碧莹六年生不如死,诚然是果尔仁下的毒,就算有赵孟林这样的神医在一边相护,掩盖得天衣无缝,那像宋明磊这样精明之人,如何会漏过他的法眼?
我看向碧莹。
碧莹也正直直地看向我,在那近乎疯狂的美目里,我竟然读到了同我一样的心思。
莫非、莫非一切都是二哥设下的局?
碧莹却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不会,我不信他会骗我!我怎么可能是明家的后人?”
出乎我的意料,果尔仁却别过眼去,似是逃开了碧莹的泪光,叹声道:“热伊汗古丽,我的孩子,这一切都是命,都是腾格里安排的命运。”他复又走近她,“你虽是明家人,却也是我突厥的儿媳,老夫的义女。自老夫第一眼看到你,便中意你的德貌,老夫这一生无儿无女,明家人虽将你托付在老夫身边,老夫却视你如己出。你仔细想想,自到老夫身边后,何时苛待过你?”
“叶护大人说得是,大妃娘娘,叶护确未亏待过你,相信就连你的家里人,那明家的后人也不想伤害你……”张老头双手抱胸,不停地冷笑着。
“你住口!你住口!”碧莹用尽毕生的力气方才站住,声嘶力竭地喊着无数个住口,到最后连嗓子都哑了,人也晃个不停,美丽而苍白的脸上涕泪纵横。
我不忍再看,难受地别过头去。
只听她悲愤道:“你胡说,我哪里是明家后人,我根本没有见过什么明家的后人。”
“大妃娘娘,尽管你是明家的私生儿,确然自你一出生起,便没有逃离过明家的眼线。”张老头长叹道,“九贞居士为人正直,不愿迎上,生活也颇为清苦,自从发妻生病,更是拮据,明风卿常常暗中派人接济。你到了紫栖山庄,你的表兄虽令你缠绵病榻,却也是为了护你……”
“你胡说,谁是我的表兄?我没有表兄。我姚家子孙不旺,到了我父亲这一辈都是一脉单传,没有任何亲戚,连几个结义的妹妹和哥哥都是人贩子牛车上认来的,哪里来的什么劳什子表兄。”碧莹大吼着,额头汗水涔涔。
我转过身来,张老头却冷哼一声:“说起来您的表兄,明煦日,”他看了我一眼,挑眉道,“咱们大家都还认识。”
“别说了。”碧莹大声吼道。
“我不说,难道您和花西夫人就猜不出来?那明煦日确然厉害啊!”张老头冷笑连连,看着我的眼睛,冷然一字一句无比清晰道:“他……就是您和花西夫人的结义二哥宋明磊。”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着,让我感到有些晕眩。
永业三年上元节上,浑身浴血的青衣少年,在华山顶上的山洞里紧紧拥着我,过多的失血令双唇没有一丝血色,然而那双天狼星一般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憧憬,他对我说道:“我们忘掉一切,忘掉所谓的国仇家恨,离开这个乱世,去浪迹天涯,就我们两个人,去过那自由自在的生活,木槿。”
在这以后的岁月里,我只要一想起他,耳边便全是那天他说的话,眼前便是天空中飘着血红色的鹅毛大雪。那玉女峰上的皑皑白雪,亦被子弟兵的血染得鲜红,成为我这一生可怕的噩梦,也让我千百次地拒绝了段月容。
然而当时的他却笑得那样快活,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快乐,“二哥知道,你不爱功名利禄,不爱绫罗绸缎,你一直向往的就是那样的生活,二哥的心中也一直渴望那样的生活,可是这一路走来,没有人给过我任何机会来选择。”
二哥啊二哥,当初你对我说的国仇家恨,原来指的根本不是什么南诏奇袭、西安沦陷,你一心所想的是明家败于原家被满门抄斩的血海深仇,被逼离家去国,远走他乡。
二哥,这就是为什么在德馨居那六年,只要碧莹出了什么事,你必定会出现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那时的我何其天真,居然真的以为我们小五义的友情,感动了那大名鼎鼎的赵孟林来为碧莹看病,这位名医想来也是你的手下。
那一年,我刚满十五,碧莹和非珏同年十六,都不知不觉地到了适婚的年龄,于是躺在床上六年的碧莹,居然奇迹般地慢慢好了。我去向你报喜,你却毫不惊讶,因为这一切本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二哥啊二哥,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我的眼前早已模糊,唯有耳边张老头冷清的声音没有停止,“他所做的一切大约是为了保护您,不让您卷进原家同明家的恩怨之中。可惜,直到最后,他却不得不利用了您心中的软弱之处,一个女人应有的嫉妒之心,做了一生都无法挽回的事,彻底改变了您的命运。于您,这很难说究竟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张老头的声音如悯似悲,仿佛一个超脱于世人之外,冷眼看世界的精灵一般,清冷华丽却又如此冷酷,“他知道他说的每一句您都会相信,无条件地相信,他也听得懂您冠绝天下的琴音之中所隐含的野心,因为您也是明氏中人。自古以来,明家无论男女,皆是世代豪杰,能人辈出,作为明家后人,您如何能安于平凡,又如何能做到平凡呢?
“于是他慢慢地引导您,造就了光华四射的大妃娘娘,让您走向荣华富贵,权势荣宠,而代价便是最终让您伤害了一个您最不应该伤害的人。她本是这世上待您最好最纯粹的人,您却强迫自己将她想成了这世上最不堪的人,然后恨她入骨,因为只有这样,他们,甚至是您自己……才能说服您自己,有勇气去取代她在您夫君心中的位置。”
碧莹不由看向我,泪如泉涌,浑身抖得像要散了架。
我从她的眼神里分明看到了她的世界已然崩解,她一直所拥有的一切,骄傲、自尊、名声、权力、地位、良心、执着,人生的情爱,甚至是恨,顷刻间土崩瓦解,化为虚幻,变得如此荒唐可笑。
我本该幸灾乐祸,大声嘲笑她,可偏偏心中那一股强烈的不忍和辛酸涌起,我定定地看着她,流泪颤声说道:“求前辈别再说了。”
然而张老头却不顾我,继续冷冷说下去:“其实,大妃娘娘,以您的才貌本无须这般借着花木槿之名在撒鲁尔身边终日战战兢兢,残害偶得宠幸的宫人,以保全大妃的地位。”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碧莹面前,似是替碧莹挡开了果尔仁,“七年前叶护顺水推舟地救下了您,又认下了您做义女是因为明煦日。如今叶护又在天祭宫变中救下娘娘,不仅仅是因为您的身体里流着明家的血,而明氏相传祖先乃九天神祇下凡,正是那位封印紫殇的天使。叶护要再一次利用您的血打开这个银盒,取出这最后半块的紫殇,好弑杀撒鲁尔陛下。”
果然如此!虽匪夷所思,那明家果真是神将的后代,那二哥和碧莹亦是神人之后!
“还有一个最重要也是最无奈的原因。”他的眼中闪着冷嘲,瞥了我一眼,然后说道:“正如同花西夫人之见,上面那个也快疯了的可汗陛下对您还是动了真情,他毕竟还是爱上了您。”
卡玛勒慢慢移动身形,我翻身取出金箭,架在金弓之上,冷冷地对准了卡玛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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