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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安从来都没觉得有今日这般舒服,好似泡在了温泉里,浑身都热乎乎的,一点也不想起床,虽然才打完仗还有许多事要做,可她都累这么久了,也有自己亲娘跟柳叔在,自己睡个懒觉应该也没什么。
只是这舒服没多久,这温泉里的水好似在变冷,冷得自己一身鸡皮疙瘩,然后又热了起来。
如此反复,萧安就想骂娘了,哪个王八蛋往温泉里灌冷水,这温泉要不是有人灌冷水,可不会冷的。
一直到后来,这水温被冷水捣乱越来越冷了下去,然而萧安还觉得不够,心里憋气不已,张口就道:“我干-你娘!谁放的水。”
这一声大喝,把正在给萧安擦身的丫鬟吓了一跳,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然后就瞪大眼叫了起来,“侯爷您醒了?”
萧安睁开了眼,感觉到身上的一丝冷意——自己没穿衣裳。
再侧头看坐在地上的丫鬟,才低头看了看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身上不该平的地方还平着,不该有疤痕的地方自己看了都吓人。
然而也都是长在自己身上的东西,都是自己的战绩,其实萧安内心深处是欢喜的,也就道:“替我更衣。”
萧安有些站不稳当,然而还是扶着床榻边上的床木站了起来,让丫鬟给自己换了身衣服,才勉强走了几步,到榻上坐下了。
“我睡了几日?”萧安眯着眼睛尤有些困顿的问道。
丫鬟一边给萧安收拾,一边回话,“回侯爷,您睡了三天了。魏将军担心您,让所有的郎中都看着,好在侯爷终于醒了过来!”
萧安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她睡了三天,浑身酸软,头也昏着,却也还能想出这三天自己母亲能做多少事来。
郎中们得知萧安醒了,连忙进了屋子来看。
萧安也任由他们扯着她的手腕探脉,换别人家的姑娘,指不得就要用个屏风挡着用金丝探病了,轮到她就没这么个好的待遇。
一群郎中探脉的探脉,摸头的摸头,还有的开口就问症状,“萧侯可有哪不适?”
不舒服的地方多去了,萧安也捡了简单的说:“腹部的伤口里面有些疼。头昏,身体软。”
郎中们折腾了一会儿,又争议起来,最后好歹是拿出了个方案,让萧安继续喝药,伤口疼是伤口还没愈合,伤口里面疼要没伤到内府,就是肚子里面那一层皮肉还没愈合,都不可能把萧安的肚子刨开了再看。
萧安神情恹恹地听着郎中们说话,也没反对的意思,她不是郎中,生病了只能听郎中的话。
等着喝了一碗药,萧安又睡了过去,而这一睡,竟是没有再醒。
石奎在不久后与太孙汇合,得知刘家之事,虽是想查探,然而回京复命为紧,只得作罢,况事涉皇帝身边内侍的小太监,此事也有人证在,倒也没什么不好交差的。
太孙也是这才得见石奎的夫人,果真传闻不如一见,是个一顶一的大美人,不过家世不高,不然也便宜不了石奎了去。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太孙此时才知道萧安说那话的心情。
不过看石奎夫人对石奎的那份贴心,太孙心里又羡慕了,要他有哪一日得萧安这么亲手擦脸一回,纵死也甘愿。
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走,她会不会想自己,反正自己是想的,每天都要想一回,太孙眼神幽远,恨不得一直在三关,不用回京。
然而回京之路却是不会停的,京城里因要过年,各府衙早已经封了印,皇帝还是让人前往京城外迎接了太孙一行。
太孙坐在仪仗内,从城门缓缓入了京。
这许是他这十多年见过最热闹的一回了,因听闻太孙仪仗入城,许多京中的百姓也来观看,想知晓素来不闻于人面的太子长子长得如何龙章凤姿。
而太孙吴此时坐在太孙仪仗中,已然是皇帝向诸臣摆明了他的心思了,太孙位定。
太孙吴乃是太子嫡长,虽早年有病弱之说,然而此回三关之战由他统筹,名声早已经在京中传开,就是此时以太孙仪仗入了城,城中百姓也只会夹道欢迎。
而不喜欢的臣子,回家过年的过年、祭祖的祭祖,就是留在京中的,此时想拦的也没那个胆子拦得住。
大庆最固执那位御史大人,多年没回乡,今年因是他生母二十年祭,早在衙门封印的前半月就请了假了。
石奎要安置带回来的人,几位公公要换一身衣服后才敢面圣,唯有太孙一人得以在最快的时间里面见了帝王。
皇帝与太子也早等着太孙前来,在见太孙与自己父子请安那一瞬便就在打量,然后满意的点点头,“起来吧。”
太孙起身,皇帝就道:“这一路身子可还康健?”
太孙忙道:“回祖父,健壮不少。”
皇帝点头,“看得出来,精神比以往好多了。”
以前太孙吴天天呆在东宫里,动不动就躲自己宫殿,满屋子一股子药味儿,就是出个门身上也带着淡淡地一股苦味儿,到如今竟能让人闻到一股清香在了。
也更不说这精神气,比在东宫这十多年都好要得多,眼睛也有神许多,脊背挺直,不像是以往那个碰不得的瓷娃娃。
对此皇帝是十分满意的,觉得太孙此去所获良多。
多少关心了几句后,皇帝就说到了太孙此行之事。
太孙便将之说了出来,“当初魏侯下面的诸位师爷跟客卿一直在寻机会给魏侯翻案,在孙儿到三关之时恰好得知三关商会私开铁矿之事,因此担心三关有危,便让孙儿先去了六关寻常将军借兵。等再回三关之时,没想到会遇到蛮子来袭。”
后面的事情一直有与京中八百里加急,皇帝该知道的也不少,就是太孙说的之前的,他也早就得信了。
皇帝静静地听着,等太孙简单的说了一遍之后,才道:“你以为六关如何?”
太孙有一愣,然后有些惭愧,道:“孙儿只在将军府中住了一段时日,对六关知之不深,有愧祖父托付。”
皇帝也并未说什么,道:“你只管说你知晓的就可行。”
太孙就道:“常将军脾气耿介,不过因要巡防,不常在府中。其妻秉性……”
常家夫人那脾气,太孙不太好说,这人对自己是没恶意的,反而带着些讨好,可就是不喜欢萧安,当着自己面都能瞪上萧安几回。
太孙琢磨了一会儿,才委婉道:“孙儿住在外院,常家夫人多在内院,秉性不太了解,但接触一二,只觉得爱憎分明。”
“其有女常凤,年十七,就是此回带着六关将士援兵胡马关的那一个。其弟年十四,只比萧安小几月,不及其姐勇猛。”
太孙把六关常乐一家说完,才说到对六关的认知,“孙儿也在六关里看过一二,谷阳苦寒,每到秋冬风沙极大,将军府上也并未多精致的吃食,多是馒头咸肉一类。”
连将军府中都如此,可见将军府外的老百姓,谷阳城里的百姓的确是过得苦。
只是苦归苦,朝廷又能如何,朝廷国库中也少有余粮,能与六关百姓分去。就是想将边关的百姓移居富饶之处,那边关总不能只有军户没有百姓,否则边关的兵源又从何出?
皇帝与太子都听着,太孙也讲得仔细,“百姓与将士都过得不易,谷阳城里的铺子还不及京城百千分之一,就是跟风吼城比也不如百一。孙儿倒也问过米盐之价,都要比风吼城的要贵上一分,跟京中更是不能相比。”
谷阳是真的苦,别说是风吼城的那些玩事没有,就是萧安等在那长大的,除了在院子里互相打阵之外都找不到玩耍的。
皇帝没去过边关,也知其中艰难,从自己孙子嘴里说出来,就更能体会一番,又听得大孙子说到他从三关到六关那一路吃的都是咸肉加米粥,就道:“那咸肉是何种味道?”
太孙如今回味起来其实还有些怀念,回道:“听闻是将新鲜的肉割成一溜一溜的,上面覆上盐粒腌制,再用柴火熏烤,在边关之地能保持一二年不腐。”
又是用盐粒腌制,又是用柴火熏烤,旁边太子都听得有些皱眉,太咸的东西也不好吃。
太孙不曾发觉自己父亲的神色,继续道:“魏娘子他们每顿就割一截肉下来,直接切成了片将就来吃了,要肉片粗,吃进嘴里就又咸又干沙,还总是卡牙缝,不过要是削得薄,吃起来味道不重,还能有些劲道,也能算是一道边关特色菜。”
其实不只是边关,就是大庆别的乡下地方,也是这般保存家中肉食的,不过皇帝身在天下最尊贵的地方,自然是没见过这些东西。
再听得太孙说那是在吃生肉,多少就有些面色异样,皇帝看了皱眉的太子一眼,又问道:“你也吃过?”
太孙点头,“因要赶路,路上也没别的吃食,萧安就亲手切肉片来,她刀工好,一片肉下来可透光而视,吃着也不难吃,就如吃一般的咸味儿零嘴一样。”
吃生肉,还是加了一层重重的盐粒,皇帝念着太孙自幼体弱,不得不道:“你受苦了。”
太孙忙道:“比起边关的将士,孙儿已经是生在福窝里了,当不得受苦二字。”
皇帝点了点头,满意太孙的这说法,身处福地还能知苦寒,是未来储君该有的样子。
皇帝也不急在一时把边关的事情打听完,只将太孙这一路的生活听了听,就让太孙先去歇息,其余的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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