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喂鸭子,在厨房里揉面团 ,到野地里玩泥巴、采野花、抓蚱蜢、放风筝,在花园里养薄荷、种黄瓜,去莱茵河骑单车远行。现在你大了,自己去走巴塞罗纳,看建筑,看雕塑。安德烈,我和席慕蓉的看法是一致的:上一百堂美学的课,不如让孩子自己在大自然里行走一天;教一百个钟点的建筑设计,不如让学生去触摸几个古老的城市;讲一百次文学写作的技巧,不如让写作者在市场里头弄脏自己的裤脚。玩,可以说是天地之间学问的根本。
那么,我是否一点儿也不担心我的儿子将来变成冬天的蟋蟀,一事无成?骗鬼啊?我当然担心。但我担心的不是你职业的贵贱、金钱的多寡、地位的高低,而是,你的工作能给你多少自由 ?“性、药、摇滚乐”是少年清狂时的自由概念,一种反叛的手势;走进人生的丛林之后,自由却往往要看你被迫花多少时间在闪避道路上的荆棘。
可是你18岁了,那么自己为自己负责吧。忘了说,mm18岁的时候常常逃课,每天在谈恋爱,没读什么书呢。而且,她以为全世界的国家都是四面环海,走不出去的。
mm
2004年11月01日
mm:
我觉得你呀,过度紧张。记得夏天在新加坡时,有一天早上,弟弟还睡着,我一醒来你就挨过来跟我说话,抱怨我“不爱”你啦,玩得太多啦,念书不够认真什么什么的,记得吗?你自己也知道其实你自己有问题——不懂得“玩”的艺术,不懂得享受人生。就拿我们的通信来说吧。两个礼拜前你就开始“写了没有?”不停地问。老天,我知道今天是截稿日,那么我就今天坐下来写,但是我的写,是一边听音乐一边和朋友写msn一边写信给老妈。我要我写的过程本身是个好玩的、愉快的过程,而不是工作压力。你呢,足足烦了我两个礼拜。
我想这是个生活态度的问题。“人生苦短”你总听过吧?
年轻人比你想象的,mm,要复杂得多,我觉得。
好,我要说的是,mm,从今天排行榜的多元和分众分歧你就知道,我们这个年龄的人啊,每个人都自己走自己的路,每个人选择自己的品味,玩自己的玩法,建立自己的对和错的标准。我觉得我们这个时代缺少“伟大”的任何特征。电视里老是有特别节目在讨论或回忆逝去的1980年代或1990年代,让我觉得,好像天底下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被“做过”了,这个社会不知为什么充满了对过去的怀念,对现在又充满了幻灭,往前看去似乎又没什么新鲜的想象。我们的时代仿佛是个没有标记的时代,连叛逆的题目都找不到。
因此我其实并不同意你所写的,说我们是“六八年代”的“后裔”,所以特别叛逆或“清狂”、放荡。我觉得你不了解我们,mm。你知道吗,我们其实很少冲撞体制,搞什么叛逆。这并不是说我们不设法去改变一些成规,而是,该有的规范我们就让它留在那儿,该打破的才去打破。而且,有什么大事能让我们去碰触,什么重要的议题让我们去反叛呢?我们能作决定的都只不过是些生活里的芝麻小事。你说“清狂”,我是挺“懒惰”的没错,但我很多同学可“勤奋向上”得很喔。很多人早就计划得好好的明年夏天毕业了之后要干什么,很多人已经准备是要读到博士了。老师们也越来越紧张,给我们极大的压力。从现在到明年毕业前,我们会每个礼拜都有考试。德国失业率如此之高,年轻人其实有点战战兢兢,几乎到了“谨小慎微”的地步,他们几乎太知道,没有好的教育就得不到好的工作机会,人生毕竟不是一场没完没了的party。
而我,有多爱玩呢?即使是旅行,够了也就够了。新鲜的地方、新奇的经验,也会让人疲倦。这时你就只想蜷在自己房间里安安静静地看一张盘片或者和一两个好朋友坐下来喝杯饮料、聊聊天。mm,我不是个兽性发达的叛逆少年,所以
请不要下断语“判”我。
问我,了解我,但是不要“判”我。真的。
安德烈
我想狂奔一番,在学校里。我想嘶吼一番,用我的肺。我刚发现这世上没有真实世界这回事只有谎言迫你想法穿越——johnmayer《没这回事》青年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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