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的缘故,她的手心冒着汗,风大,谭慎衍担心她冷着,轻轻搓着她的手,笑道,“是啊,你有弟弟了,往后可以在京城横着走了。”
本就是好看之人,谭慎衍这一笑,如三月里的春风,消融了成山的积雪,便是秦氏也看得愣住了,不怪她诧异,秦氏见过谭慎衍笑,但笑里藏刀,阴晴不定,看着无端让人脊背生凉,何时像现在这般和颜悦色过。
黄氏得了孩子,小名十一,是宁伯瑾走之前定下的,依着排名乃十一少爷,倒也没人说什么,生孩子凶险,孩子乖巧,黄氏没受什么罪,因着在孝期,十一的洗三没有大半,只请了走得近的亲家,大房和柳府闹掰了,并没给柳府下帖子,刘家身份低,看刘菲菲的面子上,给刘家下了帖子,加之宁静雅的夫家苏家和宁樱她们,人不多。
宁樱为十一备的是一套足金的项圈,还有一箱子小孩子的玩意,但看刘府下人抬着两箱子东西进门,宁樱嘴角抽搐了两下,她倒是忘记刘足金的做派了。
刘足金巴结上武国公府,苦于没机会和谭慎衍见面,洗三礼上,总算得以见到丰神俊逸,芝兰玉树的谭慎衍,珠圆玉润的脸上,笑得堆起了菊花,“早听说刑部尚书英雄神武,年纪轻轻胆识过人,果不其然,果不其然。”
谭慎衍态度不冷不热,刘足金是个自来熟的,丝毫不觉得生气,一个劲的往谭慎衍跟前凑,谄媚之情溢于言表。
宁樱和刘菲菲宁静雅一众女眷聚在梧桐院的正厅,听刘菲菲身边的婆子绘声绘色说起前边的情形,刘菲菲哭笑不得,朝宁樱解释道,“我爹久仰谭世子大名,今日见着,不好好诉说衷肠不会罢休的,但愿不要惹恼了世子才好。”
诉说衷肠,宁樱被刘菲菲的措词逗得失笑,愁眉不展的宁静芳也笑了起来,宁静雅嫁人的时候宁樱不在府里,宁静雅和宁樱并不怎么亲近,早先宁静芳和宁樱剑拔弩张,没想到两人冰释前嫌,关好得跟亲姐妹似的。
她毕竟在后宅周旋过几年,见识自然要多些,对宁静芳亲近宁樱乐见其成,被退亲,宁静芳名声不太好了,若能和宁樱维持关系,往后不管嫁给谁,有宁樱这个当姐姐的照看着,比靠宁府更稳妥。
世道对女子不同,女子在夫家受了委屈,娘家出面不可能凌驾于利益之上,姐妹惺惺相惜,互相扶持,遇着事情有个商量的人,更好。
因而,她笑道,“听说谭世子和六妹妹感情好,先笼络住六妹妹,不怕谭世子生气。”
照理说,她们该称呼谭慎衍一声妹夫,但谭慎衍身份在那儿摆着,她们不敢乱喊,府里多称呼谭慎衍为世子。
一时之间,把话题转移到宁樱身上,几人更是起哄,宁樱面皮薄,脸上的红晕没有消退过,看宁静芳眼里闪过丝羡慕,宁樱想起她的亲事来,问道,“你的亲事,大伯母怎么打算的?”
虽说守孝,柳氏若挑中了合适人家,双方达成共识,待宁静芳出了孝期上门提亲也是可以的,只是,宁静芳守孝一年,柳氏她们守孝三年,宁静芳即使出嫁,也不可能大肆操办了。
宁静芳想云淡风轻的揭过这个话题,但听说柳家成和陆琪成亲,二人蜜里调油,感情极好,她心里就觉得难受,山盟海誓,浓情蜜意如过往云烟,说没就没了。
“我没事儿,一切等出了孝期再说吧。”嘴上说着,脸上的笑却怎么都维持不住了。
刘菲菲常常和宁静芳聊天,知道宁静芳难受的症结所在,人都是这样子,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起初以为是宁静芳弃了这门亲事,待柳家成转身对陆琪嘘寒问暖,忘记往日的情分,换做谁,只怕声都难以释怀。
若柳家成为宁静芳要死要活,宁静芳说不准就看开了,恋人分手,谁先释怀就赢了,宁静芳原本是赢的那人,在柳家成的薄情寡义下,她输了。
刘菲菲劝道,“你也别耿耿于怀了,待会去三叔的书阁找几本书翻翻,保管你大彻大悟。”
听刘菲菲说起书阁,宁静芳脸色微红,嗔怪的看了刘菲菲一眼,“大嫂尽看那些书,小心对肚子里的侄子不好。”
宁樱抬起头,看三人都红了脸,神色略显迷茫,刘菲菲敛目,被宁樱脸上的惊讶弄得愈发红了脸,打趣宁樱道,“你若好奇,待会去书阁转转,里边的书应有尽有,保管有你喜欢的。”
宁樱摇头,忽而想起早先宁静芸看得书来,心领神会,她没料到宁静芳也知道,毕竟是女子,提及一些事儿抹不开面子,转而又说起其他,宁静芳的亲事没有着落,柳氏守孝不能频频抛头露面,对方的家世品行只有靠宁静雅打听,宁静雅问宁静芳准备挑个什么样子的男子,宁静芳沉吟许久,倒也不害羞了,说对方品行端正就好。
宁樱和刘菲菲在边上听着,两人相视无言,宁静芳的事儿,她们无能为力。
黄氏得了儿子,吴妈妈伺候黄氏做月子,奶娘是早就安排好的,不会出乱子,宁樱抱着十一去产房看黄氏,黄氏刚睡醒,看宁樱抱孩子姿势有模有样,不由得心下好奇,奶娘跟在后边,称赞宁樱抱孩子的姿势的熟稔,乍眼瞧着,以为抱过孩子的。
宁樱抱着十一的身子一僵,低头瞅了眼怀里的十一,十一皮肤细腻滑嫩,此时睡得正香,她目光一柔,不甚在意道,“在蜀州的时候,看庄子上的人这么抱孩子,没有多想,奶娘,我这样可会让十一不舒服?”
奶娘抿唇笑道,“孩子就是这么抱的,小孩子脖子软,小姐一只手托着小少爷脖子,一只手换着他身子,刚刚好。”
黄氏只当是姐弟心性,有些事情,看一眼就会了,她生宁静芸那会不也是这样?倒没有往深处想,问宁樱道,“外边还好吧?”
她坐月子,没法抱十一出去,来的客人不多,她满足了。
“娘别担心,好着呢,大嫂爹为人风趣,前边笑声不断,后边有二伯母照料着,都是自家亲戚,出不了乱子,娘身子可好些了?”宁樱抱着十一坐下,让黄氏看十一,“二伯母说十一像我,祖父说像父亲小时候。”
黄氏的目光落在一双儿女身上,眉梢染上了喜悦,轻声道,“刚生下来的孩子哪看得出像谁,孩子一天一个样,往后才知道像谁,我有吴妈妈和秋水,你和慎衍回去别惦记我,听吴妈妈说,你父亲快回来了。”
宁伯瑾离开前说好尽量在孩子出生前赶回来,耽误了些日子,洗三赶不上,十一的满月该是来得及的。
宁樱点头,十一太小,吃了睡睡了吃,乖巧得很,宁樱抱着他,心情十分奇妙,上辈子,她和谭慎衍没有孩子,外边闲言碎语多,她和谭慎衍商量从谭家族里抱养了个孩子过来,那户人家嫡子多,只生不养,孩子成群,大多性子养歪了,她以为谭慎衍不会答应,忐忑不安的和谭慎衍说过继孩子的事儿,谭慎衍没立即回答她,低头沉默,过了两日,外边一位妇人接见,把温儿给了她,温儿差不多六个月大,有些认人,但在她怀里却不哭不闹,懂事得紧,宁樱不懂得如何抱小孩,是温儿母亲葛氏不厌其烦的教她,联系一下午,才懂得如何调整姿势让温儿舒服些。
有了孩子,她舍不得交给奶娘,和金桂摸索着带孩子,那段时日,是她最忙的时候,忙得忘记给谭慎衍纳妾,谭慎衍下衙后就来院子里看温儿,不怎么说话,看了会儿就走,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悦还是不喜。
只是后来,她病了,没精神照顾温儿,让金桂去外边打听,给温儿挑个奶娘,谭慎衍没答应,许多人家的孩子四岁启蒙,温儿三岁就被送去家学了,宁樱病得厉害,死前托翠翠照顾温儿,也不知温儿怎么样了。
算起来,如今的葛氏该有六个孩子了吧,温儿是葛氏的第八个孩子,还早着呢。
黄氏听她唉声叹气,不由得好笑,“年纪轻轻,做什么装老气横秋,慎衍对你好,娘心里放心。”
拉回思绪,宁樱脸上扯出个笑,其中的事情无非对黄氏严明,只得说些好笑的事情转移黄氏的注意力,不知道,这辈子,她和谭慎衍会不会有孩子。
华灯初上,街道上张灯结彩,冷风习习,宁樱心事重重,如新月的眉微微蹙着,望着谭慎衍,欲言又止,她若不能生孩子,两人的关系还能像现在这样吗?宁樱感受不到谭慎衍对小孩子的喜欢,但无孝有三无后为大,老侯爷全部的心血都在谭慎衍身上,她生不出孩子,如何有脸占着谭慎衍的嫡妻之位?
谭慎衍靠在车壁上,眼里人影闪烁,他酒量大,没料到今日遇到更海涵的刘足金,喝高了,这会儿脑袋有些沉,见宁樱望着车窗外万家灯火发呆,贞静的脸颊漾着些许轻愁,他约莫知道原因,凑上前,脑袋往她身上一歪,枕在她腿上,道,“十一生得健康,有吴妈妈她们照料不会出岔子,你喜欢孩子,明年我们也要一个。”
今年守孝,万万不能怀孕的。
宁樱思绪万千,心头有些难过,反问道,“你很喜欢孩子?”
谭慎衍摇了摇头,又怕宁樱想多了,轻轻点了点头,“我只喜欢你,但你喜欢孩子,我也喜欢他。”
谭慎衍想,上辈子宁樱跟着他,外边给她的压力一定很大,家世门第不够,进府后肚子迟迟没有动静,他听到些风声,并未当回事,那日,他刚从刑部审问犯人回来,见她坐在花厅里,愁眉不展,手里的茶都凉了,双手仍然紧紧握着茶杯,眼角氤氲着水雾,像是哭过了似的,他以为又有人给她气受了,又气又心疼,本招手让福昌打探下发生了什么事儿,宁樱抬起头来,见着他,立即收了脸上的愁绪,安安静静的扬起一抹笑来,笑得比哭还难看,起身为自己倒了杯茶,暗中打量着自己脸色,十分小心翼翼的说过继孩子的事儿,那会儿她自顾不暇,多个孩子如何照顾得好,可是到嘴的话在看到她泫然欲泣时候又咽了回去。
他没有回答,第二天让福昌打听谭家族里可有合适的人选,他想有了孩子她开心些的话,过继一个也无妨,温儿过继到膝下,宁樱的确开心了段时间,尽心尽力照顾温儿,买了一大堆小玩意放屋里,不辞辛苦,往他身边塞人的事情都忘记了。
他想,早知一个孩子能让两人关系缓解,他一定早早抱养个孩子在她膝下,却不想,没多久的时间,她体内的毒素开始发作,咳嗽,掉发,身形日渐消瘦,他只得把温儿从她身边抱走,让她好好调养,却仍然没能挽回她的命。
有的话,换做上辈子,他带进棺材都不会说的,如今,只想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宁樱一怔,眼眶有些红,手搭在谭慎衍脸上,笑着笑着眼角竟起了水雾,“都说你喝多了,大嫂说她爹喝酒没几人是他的对手,你当他为何那般圆润,大半是喝酒的功劳,胖子喝酒厉害,刘老爷为了应酬,故意养的一身肉。”
说着,手滑至谭慎衍额头,轻轻替他揉着。
铺子外边悬挂的灯笼东摇西晃,光影绰绰,在宁樱头顶投注下一片黑影,谭慎衍睁着眼,眼神迷离,没了平日的锋利,“樱娘,往后你可不能离开了,什么话与我说,我都能做到,只要你高兴。”
宁樱听他越说越远了,她都嫁给他了,还能去哪儿?
不知为何,想起心底的怀疑,正了正色,试探道,“世子,你是不是记得什么?”
谭慎衍约莫真的有些喝高了,缓缓阖上了眼睑,不再说话,似是睡着了,呼吸均匀,徒留心情复杂,百感交集的宁樱等着他的答案。
晨光熹微,谭慎衍睁开眼,望着浅蓝色的帘帐有些没回过神,听旁边传来道嬉笑的声音他才恢复了清明,侧过身,宁樱手枕着侧脸,如秋水翦瞳的眸子含笑的望着他。
“醒了?昨晚你答应我的事情你莫忘记了。”宁樱眨着眼,澄澈的眸子里满是狡黠,不由得让人心情大好,谭慎衍手越过她后背搭在她肩头,问道,“我答应你什么事儿了?”
“你说宫宴上女眷作诗之事,你替我想法子遮掩过去,你不会忘记了吧?”宁樱抬手,露出一截光滑的手臂,搓着他胸前的衣衫,三花松江布柔软细腻,最适合做里衣,且不易褶皱,她搓了好几下,才见其起了褶子。
谭慎衍哭笑不得,从小到大,他不是没醉过酒,这种事万万不可能答应宁樱的,打趣道,“你莫趁着我喝醉了趁火打劫,我如何与你说起宫宴作诗的事情来,早先你说你要什么有什么,没有事情求我,你忘记了?”
宁樱怎么可能忘记,但她怎么可能想到宫宴会让家眷作诗,绘画她能露一手,作诗真的不行,谭慎衍拿捏她短处要挟她,她答应谭慎衍,岂不是以后谭慎衍有什么新奇的想法自己都得配合?
男人不能惯,谭慎衍的要求她定然不从。
此时听谭慎衍说起,她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胡诌,睁着眼,神色严肃,极力让谭慎衍认可她,“你忘记了,回来后,我看《采诗集》,琢磨作诗的门道,你硬拉着我睡觉,说宫宴上的事情你替我摆平,昨晚我还想呢,你毕竟是武将,舞文弄墨怕是不在行,你却拍着胸脯向我保证,我看你信誓旦旦,夫妻一场,信你一回好了,你可别想赖账,堂堂刑部尚书赖账,传出去不是丢脸吗?”
谭慎衍斜眼凝视着宁樱,如扇的睫毛铺开,眸子黑白分明,认真的望着自己,谭慎衍揉了揉还有些胀痛的额头,忍俊不禁,“拍着胸脯保证,当我三岁孩子呢,我打小不爱拍胸脯,即使拍,也是拍你的。”
话完,手滑至她内衫,故意揉了揉她胸前的丰盈,他晕晕乎乎,不至于醉得不省人事,昨晚发生了何事他大致有记忆,手滑至她柔软的丰盈,拍了下,便感觉其微微颤动着,清晨男人惹不得,他欺身上前,目光变得幽暗,吻住那樱红娇艳的唇瓣,浅尝辄止,复又离开,声音愈发沙哑,“我与你说过,宫宴的事儿帮忙可以,你得满足我,唤一声我听听。”
宁樱恼得踢他,却被他压住了双腿,宁樱故技重施,要拿脚拇指夹他,吃过一次亏,谭慎衍如何让她得逞,低下头,这次有些用力的在她脸上亲了两口,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夹坏了,往后有你好受的。”
话完,手滑至她腰间,再往下,扯下她薄薄的寝裤,手指勾着绳子,身子一沉,埋了进去,“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