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一摇头:“是个你想不到的人,也是个……心存慈悯的好人。雷先生只需受了她这份儿好意,再记得她叮嘱的话……或许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这便是足够了。”
说完后,拱手深深作揖:“另外我来此的种种,也请先生勿要向他人透露。”
薛君生去后,雷扬站了半晌,打开手中包袱,却见里头,竟是两锭足色的金元宝。
一锭五两,十两金子……对他而言,已经算是天价。
雷扬用左手死死地将金子攥在掌心,此刻虽然不知那人到底是谁,可是掌心的金子炽热,就仿佛……能真切地察觉到某种极良善温暖的心意一样,让冷心冷面,冷眼对尘世的他,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所以当风风光光地伺候了母亲归西之后,苦练成左手剑的雷扬,便来至晏王世子府,一来是因赵黼那日赠银并点醒之意,二来,是为了一个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当外头探马回了王府,报说寻不到世子的踪迹,而齐州军按兵不动之时,晏王跟晏王妃双双着急起来,晏王更是要亲自带兵出城。
雷扬果断阻止了两人。
幸运的是,正在雷扬准备召集可用的府兵之时,又有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云州。
这人竟是张振。
因曾“打伤”过世子爷,张振被父亲骠骑将军张瑞宁打了一顿不说,又被母亲念叨教训,这倒也罢了……连妹子张可繁也变了脸,镇日埋怨,说他下手太重。
张振回想种种,自觉里外不是人。
他虽然觉着自己当街那一鞭子当真不足以将赵黼卷下马来,可也百口莫辩,正当无奈之时,兵部却下了一道军令,竟是派他前往云州。
张振自觉诧异,便问相熟的上司,只因他自忖跟赵黼有些不合,自然不愿过去。
不料那知晓内情的人道:“我也知道晏王世子不是个好相与的,但你不去也是不成的,是世子临出京前,亲自向着皇帝讨你,说要你过去云州,帮着训练几个顶用的斥候呢。虽然世子跟你打过架,可是他倒也算是个有眼光肯用人的,不然如何转头就讨你,不叫别人呢?”
张振听闻此言,虽然诧异,可心中难免嘀咕,只想:“谁知道那小子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或许是因为被我伤着了,所以特意调我过去,毕竟那是他的地盘儿,要摆布我呢。哼,难道我还怕了他?”
张振自也是个究竟风雨的斥候教官,将京中事务处置妥当后,果然便带了十几个随身侍卫,往云州而来。
谁知在途中,便听说云州起了战事。
雷扬要带兵出城之时,正赶上张振来到,两下一合计,张振听说雷扬的计策,深以为然,便将手下十个好手调给他用,其他的便随着张振出城,找寻赵黼跟花启宗交战之地,两人分头行事。
在赵黼被救出之后,因他重伤疗养,直到一个月后,才恢复了神智,身子也慢慢地调理起来。
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了雷扬跟张振前来,问前去攻打幽谷关的计策是谁出。
张振挑眉道:“别看我,我只是个教官,并不是将才。”
赵黼便看向雷扬,却见雷扬面上隐隐地透出几分不安之意。
赵黼原本并没有多想,只是奇怪,为什么会有人想出跟自己前世一模一样的作战方案,能想出这种法子的人,简直便是天才——他当然不是在夸自己。
可是看雷扬的表情,却让赵黼心头一动。
赵黼打量着他:“到底是怎么样?”
雷扬原本记住那几句话的时候,也是想不到会有今日,就算按照那几句话行事的时候,也没料到赵黼竟伤的如此……此刻见他追问,竟有些无法忍心隐瞒。
张振也转头,有些好奇。
雷扬道:“张教官,你可否先出去?”
张振斜睨他一眼,一声不响,转身出外。
赵黼定睛看着雷扬,此刻已经知道必有内情,然而……
雷扬略踌躇,方道:“只因此刻我要说的话,我自己也不信。”
赵黼的心忽然又不能自控地乱跳起来,虽然并不是伤处疼痛,却也有些难以禁受,可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你说。”
雷扬咽了口唾沫:“曾经,有个人跟我说过几句没头没脑的话,还叮嘱我记住。”
赵黼问道:“是什么话?”
雷扬方一字一顿般,沉声说道:“夺幽谷关,用反间计,围魏救赵。”
几乎无意识地,赵黼的手死死抓住底下被褥,声音有些发颤:“是谁所说,地点,时间。”
雷扬将当时的情形略说了一遍,道:“薛君生只说是受人所托,不肯告诉是谁。时间……是在我于街头上遇见世子,一个月后。”
话音刚落,便听得赵黼笑了一声,声音却十分怪异。
雷扬抬眼看他,道:“世子莫非知道是何人?”
赵黼喉头动了动,却垂头道:“你、你先出去吧。”
雷扬听他的声音里似有极大克制,又见他脸色很不好,便欲言又止,只躬身退出。
才到外间儿,正却见晏王妃跟晏王也来探望,晏王妃跟张振道:“才好了多久呢,就跟你们说正经事了?这个孩子就是不知好生保养。”因知道这一次多亏张振带人前往及时救援,也算是出了大力,故而先前的那点龃龉便又抛开了。
晏王见雷扬出来,便问:“黼儿如何了?”
雷扬欲言又止,只默默说道:“王爷进去看看便知道了。”
晏王跟王妃面面相觑,担心儿子心切,忙先进内屋查看。
谁知进了门,便见赵黼斜倚在床壁上,合着双眸,静静默默,然眼睫底下,却满满地尽是泪。
晏王妃吓了一跳,忙赶到跟前儿:“黼儿,是不是伤口又疼的厉害?”抬手在额头一探,回头连声唤太医。
赵黼咬着牙,仿佛想笑,眼中的泪却顺着脸颊滚落。
晏王握着他肩头:“黼儿,是怎么了?”
晏王自知道赵黼的性子,先前受那样重伤,几乎把肠子都掏出来用酒烧抹一遍,常人早就疼得死去活来哭天抢地,他却硬是忍得闷哼数声,纵然疼得几度昏死,却也仍一滴泪也不曾流过。
这又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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