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商议毕,这一日便见敬王登门。
敬王来的缘由也简单,他要回藩地了,现在来公主府,也是为了和姐姐姐夫联络一下感情,请留在长安的二人在他走后,将消息继续持续不断的送去北地,在他需要的时候帮他和长安城的朝臣进行联系……
虽然敬王还有其他的途径可以获取消息,但是,乐婉长公主毕竟是公主,可以自由出入宫廷,也可以经常开些赏花宴,和其他朝廷命妇沟通消息,驸马亦是世家出身,且他还是乐婉长公主的亲弟弟,敬王自然不会放着这样好的消息渠道不去用。
姐弟二人一番见面,自然是处处都好。
叶闻笛也被敬王请乐婉长公主唤了出来,悉心叮嘱了几句。
“闻笛将来嫁进了昭王府,切记要劝着阿远,让他常读孝敬,知孝之本义,切勿因眼前些许蝇头小利,而忘了自己究竟是何人所生,忘了这世上,真心会为他打算的,只有他的亲生父母而已。”
敬王一番话,说的颇为语重心长。
叶闻笛原本正低着头,面上含羞,听得这一句,蓦地抬头,看向敬王。
一双明亮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惊讶。
敬王也是被看得一愣,转头看向自己的阿姐。
乐婉长公主恼道:“闻笛,你阿舅嘱咐你的话,还不全都记下?”
叶闻笛却并非是任人摆布的性子。
之前乐婉长公主和驸马坚持要将她嫁给谢瑾然,叶闻笛心中不愿,便硬是被父母关在房中,一关就是几年时间。也就是今日,乐婉长公主和驸马因利益问题,打算将她嫁给谢远了,她才真正被放了出来。
性子如此倔强之人,又如何会任由旁人说甚么,她便听甚么呢?
闻言却是直直看向敬王:“阿舅,您不是一直不喜欢阿远么?既不喜欢他,为甚还要逼迫他做他不喜欢的事情?您的志向,您的野心,闻笛是晚辈,不好置评。但是,阿远何错之有?他已经被先帝给狠狠算计过了,将他放在了一个只能做几十年的藩王之位上。将来一旦他死了,自己的孩子尚且不能继承王位,不知何去何从。而阿远自己,也必须留守藩地,北要抵御突厥,东要防着扶桑与高丽,同时还要想方设法,尽快征兵,训练人才,在将来圣人需要时,亲自带兵,为圣人而战!”
叶闻笛一袭黛色衣裙,站在厅堂之上,锋芒不让的看向敬王、乐婉长公主和驸马,继续道:“若你们是为了让我去给你们做细作,令阿远做那等小人才做的事情,让他变成真正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伪君子……”她忽然将发髻上的簪子当众掷下,“那么这等因算计才有的亲事,我叶闻笛,不要也罢!”
说罢,叶闻笛转身便往外跑去。
她是喜欢着谢远的。
即便是四载未见,可是,喜欢便是喜欢,她的心意,从未改变。
甚至,在之前,她还可以勉强欺骗自己,纵然阿舅与阿娘阿爹有些小心思,可是,那都是他们的心思,不是她自己的心思,不是么?只要她嫁到了昭地,嫁给了谢远,能够和阿远和和美美,为他生下几个健康聪慧的儿子,支持阿远的一切决定,让阿远只需要一心忙正事,如此,时间久了,许是阿娘他们,也就将那些心思都按捺了下来。
毕竟,如今的圣人是先帝一手教出来的,且现下已经一十有九,手段威望和正统之名都不缺少,还有阿远和他互为知己,叶闻笛自然是不愿意让自家误入歧途。
更不愿意,被自己的家人,用婚事去陷害和算计谢远。
乐婉长公主一张脸都铁青,敬王也拍案而起,怒道:“阿姐!你竟是这样教孩子的么?”
驸马要在从中相劝,就听乐婉长公主也恼了:“这难道要怪我?若非是你与马氏迟迟拖着她与瑾然的婚事,让她心中生了旁的心思,我那样好好的女儿,又岂会变成如此?你可知晓,我的闻笛,今年已经十七了!寻常小娘子,哪个不是十二三岁时便开始定亲,就因着你与马氏的故意拖延,害的我的闻笛变成如此,我尚且没有寻你的过错,你竟要来怪我?都倒是长姐如母,我当年护你良多,可是如今呢?阿弟,你竟也要对着我也开始发脾气了吗?”
敬王面色变了几变,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只起身离席,往外快步走去。
驸马低声与乐婉长公主说了几句,夫妇二人这才也往外头走去。
待到三人都走了出去,才瞧见叶闻笛并没有离开这个待客的院子,只是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正在和一少年说话。
“亲事作罢,我不嫁了。”叶闻笛定定的看了谢远一会,转过脸道,“你莫要怪我阿爹阿娘,不是他们的错,是我又喜欢了旁人,不喜欢你了,才要悔婚。这段亲事,就此作罢!你的亲事……以后,就由圣人做主!”
说罢,叶闻笛却也不管谢远心中如何做想,提起裙子,转身就跑。
谢远怔了怔。
他想,他大概没有看错,叶闻笛跑过他身边的时候,脸上,的确是带着泪珠的。
不过,他也只怔了片刻而已,便转头对敬王和乐婉长公主一礼,微微笑道:“我原本也是要来说那桩糊里糊涂的亲事的。毕竟我现下还在孝期。孝期如何能定亲?若是二位当真执意如此,我却也只好去朝堂之上,向圣人请罪了。”顿了顿,又道,“既闻笛表姐否了这件事,那么,此事,便就此作罢好了。”
说罢,规矩的一礼,随即,转身就告辞了。
敬王也好,乐婉长公主和驸马也罢,三人面上都极其的难看。
好不容易定下的计划,竟是被叶闻笛一句话,就直接否了这件事!何其荒唐?
然而事情就是这般的荒唐。
就算叶闻笛不将这桩婚事作罢,谢远今日来这一趟,为的也是此事。
乐婉长公主甚至跑去宫中哭诉了一场,却仍旧无果。高氏再糊涂,却也知晓不能让敬王与谢远太过亲近。
元朔十一年,十二月十三,七位藩王,一齐离开长安城。
新帝端坐宫中,没有去送任何一人。
只是这一路之上,那位殷王,却只是个替身。
而真正的殷王,正装作护卫,一路紧紧跟在了昭王身边,就像一只极其护食的小狼崽——谁也不能抢他嘴边的这块最最最好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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