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头:“既是天灾,自然由天定。”顿了顿,接着道,“只是,我翻看了最近上百年的记载,若当真要猜测……如今南北方太平了二十几年,现下,大约当真是要出事了。”只是具体是何年何月,却就不是他能猜测的了。
谢寒尽闻言脸上也忧愁了起来。
姐弟二人又商议了一番善堂一事,谢远末了道:“那些流民……既来了,便不要走了。左右昭地缺人。我会好好安置他们的。”
谢寒尽听了,也没说甚么,只是迟疑了一会,才道:“那四妹的亲事……”
谢远笑道:“无妨。至多,到时与老师好生商量一番,让亲事变得简便些而已。至于嫁妆……当然还是一件都不能少的。”
谢寒尽这才笑了出来。
谢远却是笑不出来了。
待送走了谢寒尽,谢远才在书房里拧眉思索,直到殷守来寻他,谢远才将这些事情都放下,专心陪着殷守。
然而,这样的舒坦日子,谢远和殷守却也没有过太久。
六月,南方暴雨不断。
七月时,有三座城池被洪水淹没,死伤无数。
朝廷迅速派兵派粮派医进行救援,可是这三座城池里活下来的人还是少之又少。
而活下来的人里,还发生了瘟疫,疫情绵延至周遭的城镇,又令无数人因此死亡。
其余南方城市,因暴雨不断,也多多少少令许多百姓因疾病而死伤。
永和帝震怒。
与此同时,那些传言如今的圣人不堪为圣人,如今发生的那些干旱、洪水和地动,全都是因为现在的“天子”,并非是上苍真正选定的“天子”,如此,才会引来上苍的怒火,使得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甚至命丧天灾之中。
而南方现在依旧没有缓解的瘟疫,更是上天的警示。
谢含英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四位宰相脸色和谢含英一样的难看。
孟相沉吟许久,才终于起身道:“圣人,如今南方灾情严重,圣人的威望,在南方也是一降再降……其中,又有显王、定王从中作梗,只怕圣人再不做些甚么,那南方的百姓,只怕将来,会只知显、定二王,而不知圣人!”
谢含英面色难看,可对着四位宰相,还有在一旁旁听的谢容英放缓了脸色,温和道:“不知孟相有何法子,能解决这个麻烦?”
孟相顿了顿,又犹豫了一会,才狠狠心道:“臣恳请,圣人携太医院诸太医,前往南方。南方瘟疫一日不破,圣人一日不回!如此,南方和北方的百姓,都会觉得圣人从未曾放弃他们,亦会因沐浴隆恩,再不会听信定、显二王的挑唆!”
颜、张二相随即也站了出来,却并非是赞同孟相之语,而是道:“南方现下,仍是暴雨时节。且瘟疫一日不散,前去之人,便有一日的危险。圣人身份贵重,如何能做这般之事?不若再对南方发生灾情的州府城池,进行减免税赋和封赏,再请民间杏林世家的医者,前去救治。”
孟相却还是坚持道:“此事正该圣人亲去!毕竟,今岁发生了诸多事情,先是大旱,随即是圣人祈雨……出了差错,又遇地动,到得夏日,南方连降暴雨,本就有不少人出事丧命,流离失所,现下南方三个城池遭遇洪涝,而洪涝之后又是瘟疫……如果只是天灾,圣人只要调派妥当,那么,这场天灾便能顺利度过。但是,北地有敬王,南方有定、显二王,还有与显王联姻的北川王在,圣人现下,却必须要安稳民心,令大庆朝百姓知晓,无论天灾如何,圣人与百姓同在!”
说罢,孟相俯身跪倒在地。
谢含英不语,眉心紧锁。
颜、张二相却是对视一眼,亦跪了下来,亦坚持自己之前的想法:“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今圣人若执意南行,三王之心,路人皆知。有其虎视眈眈,一路之上,圣人安危如何保证?即便一路平安,待到南方瘟疫城池,瘟疫犹在,圣人龙体,岂能日日安康?若圣人执意如此,臣敢问,皇子公主尚且年幼,当如何?太后年迈,又当如何?天下百姓,圣人又将之置于何地?”
二人说罢,伏跪在地。
谢含英面色变了又变。
谢相这才咳嗽了几声,开口劝道:“三位宰相,所言皆有道理。依老臣看,南方瘟疫,百姓遭难,必有一身份贵重之人前去安抚。但是……”他话锋又是一转,“圣人身份太过贵重,膝下又未曾立下太子,如今还有三王从旁窥伺,今次去往南方之人,决不可是圣人!”
说罢,谢相也颤抖着身体,俯身跪拜:“老臣受先帝与圣人照拂良多,今愿请命,前去为圣人分忧解难!”
谢含英立刻上前,想要扶起谢相。
“曾叔祖,您年事已高,如何能这般舟车劳顿?此事当再议……”
谢含英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谢容英却已经跪倒在地。
“臣弟愿为圣人分忧!”
孟相四人心中皆松了口气。
纵然有谢相之前的自荐,然而四人心中皆清楚,如果谢相真的去了,那南方百姓才会认为,圣人是当真放弃他们,才会派一个年事已高的将死之人。
而圣人不能去,唯一能去的,当然就只有谢容英一个。
颜、张二相尚且年轻,心中则是想,若是换了一个人,受圣人恩惠至此,早该提前请命。也就是这位容王,才会愚笨至此,让谢相亲自请命,才终于想到他可以以圣人唯一弟弟的身份,前去南方,为圣人收揽民心。
而谢容英心中,此刻却是极其的复杂。
果然,在阿兄心中,他这个阿弟,其实也不算甚么的么?就算是南方尚且危险,瘟疫犹在,阿兄也舍得他这个唯一的弟弟,前去奔赴危难之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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