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两兄弟难得有独自相处的时候,放下身份,此刻的皇帝只是一个久未见到弟弟的胞兄。
他慈爱的看着高哲端,以哥哥的身份闲话家常般问道:“当年先帝将你送去西北,一去就是七八年。朕登基之后也曾叫过你回来,你为何不回?”
旧事重提,靖王被问及此事时有瞬间的错愕,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淡然道:“习惯了,不用回来。况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弟在哪儿不都是守卫南梁安宁么?”
“说的好听,朕看你是因为那人才不想回来吧。”为兄者哪有不期盼弟弟过的好的,今日靖王表现虽然无甚异常,但二十余年的相处,皇帝又怎会不清楚自己的弟弟。
早在靖王踏进御花园之时,他就发现对方有些慌张。
而后果不其然,靖王虽状似无意,但眼神却出卖了他,视线轻轻那么一扫,瞬间就在人群中准确无误的找到了那个人。
然而也就只是一瞬,下一刻他又立刻收回了视线,仿似根本没发现那人一样,跪拜叩首。
皇帝有些好奇,不由得问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显儿都已经长大了,为什么你还是放不下?”
靖王微微怔然,浅褐色的眸中似藏着汹涌的情,但很快便被他掩藏在一片冰冷的寒意中:“皇兄不也放不下淑贵妃吗?”
“朕是放不下,所以即使过了四年,仍然派人将她寻回。”皇帝笑骂道,“可皇弟你呢?朕当初要下令将他召回,你却偏要拦着……既然如此放不下,为什么当年又要放他走?”
世人皆以为靖王杀伐果断、冷血无情,却不知“情”之一字却是其最大的破绽。愿为情义舍江山,只有说书人故事里才发生的事,却真真切切发生在了他身上。
只可惜中间挫折颇多,最后结局更是不尽人意。
那人未曾怪过他当年的选择,却也无法原谅——这也就是靖王远走,独自一人守护西北八年的原因。
“我不想他恨我。”他的声音很淡,却带着浓到化不开的情意与感伤。
皇帝轻叹一声道:“也许朕当时就不应该坐上这皇位,当日你若不是执意离京,这皇位上的人恐怕就是你了。”
靖王闻言眉头微挑,制止道:“皇兄昨日之日不可留,既已做下决定,臣弟就不会后悔。如今您是君,臣弟是臣。”
“朕的本事朕自己知道,耗费七八年心血,也只得制衡的局面。若是皇弟你,恐怕就有挥剑南下,与他们一决生死了吧。可朕不行,北齐狼子野心,虎视眈眈多年,若一朝内乱他们必定乘虚而入入侵我南梁国土。南梁平静太多年了,这一仗……打不起。”皇帝叹道:“也不知道朕百年之后,朕的几个儿子谁能继承朕的意志,摆脱氏族的桎梏,继续这未完的政业。”
“皇兄放心,诸位皆人中龙凤,将来必成大业。”
“朕自己的儿子,朕还不清楚吗?郁儿天性好玩,比朕还不适合做皇帝;泽儿倒是有几分明君的样子,只可惜她母妃家族不济,并不能给他多少助力。彦儿还小,不定性还得再过两年看看。”
至于大皇子……
皇帝微微眯起眼睛,想起今日宴席上他口不择言的一番话,心中有了计量。
“还有时间,皇子们总会长大,能独当一面。”靖王安慰道。
“希望吧……”南梁皇累了,太后仙逝之后他已经很少有这样卸下防备的时候了,末了他忍不住道:“你要是真舍不得他就找个借口将他留下,总归是南梁的将军,朕还是支使得动的。”
“皇兄三思。”
“你啊……总是嘴上说一套心里想一套。朕聪慧过人,绝世无双的弟弟啊,何苦这么为难自己呢?”高哲睿说着说着也有些倦了,“罢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决断吧。朕有些累了,你先退下吧。”
烛火摇曳灯花儿突然爆开,闪了闪,靖王犹豫着要不要告罪离开,但抬头一看却发现陛下已眯着眼睡了过去。
但即使睡着,龙座上之人眉头也紧皱着。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做个昏君容易,庸君却太难了。
这皇位天下千万人趋之若鹜,而他却视之为毒蛇猛兽。
他为了这个位置,失去了最珍视的人。
他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却也无奈现今的结局。
但终归是他违背了誓言,这番苦与罪都是他应得的。
皇城中灯火通明,而皇城之外的驿站里却早已熄了烛火。
从皇宫里出来,娄琛心中一直忐忑不安,宴席上的一番豪言壮语说来容易,但他却保不准舅舅的态度。
他原以为自己这般擅作主张舅舅定会生气,一番责罚肯定是免不了,到时候忍着就是了。
但奇怪的是,乖乖的坐在房里等了半天,直等得眼皮子都打起架了,娄琛也没能等到人来。
旧伤未愈娄琛实在困的不行,就先歇了下去,打算明天一大早再上门请罪,求得舅舅原谅。
却不想第二天刚睁开眼,就见到了惊骇的一幕。
看着收拾好包袱准备出门的娄烨,娄琛吓了瞬间魂儿都快掉了,急急忙忙跳下床,拉住人哭丧着脸道:“舅舅,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难道舅舅真的气至如此,要扔下他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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