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几何,以往的一些不解之处竟然融会贯通,尤其是将几何与算数联系到一起后,更让勾股定理这个让他疑惑许久的道理解释的明明白白。
然而再往后看,便开始有些难懂,他也知道这书不是一日之功。
最难得的,是这本书是从头开始,如同教授开蒙孩童一般,从最简单的数字、三角、圆、逻辑开始讲起,一点点深入。
即便从未接触过的人,只要静下心,也能在数月之间看懂后面的内容。每一个新内容必然和前面有联系,而每一种联系也是靠一些推理来证明的。
虽然才看了几天,徐光启已经确定剩下那些书可以仔细研读,必然大有裨益。知道算数几何不是一两天就能看的明了,便忍痛放下来这本书,翻看礼物中的其余书目。
看了看书目,不禁笑了起来,这几本书的名字粗鄙可笑,但是有了之前算数几何这本书做基础,竟不敢小瞧,知道名目虽然粗陋但内里必有文章。
《如何种番薯》、《如何种棉花》、《如何在北方保存番薯》、《如何种玉米》、《缘何种豆一年再种麦可增产》、《施肥的根本原因》、《由肥料谈起的万物基础》……
随便翻开一页,里面细细密密地写着种种的种植方法,并且提出了温度之类的说法,还有一些手绘的插图,显然这不是印刷的,而是单独书写的,画的栩栩如生极为细致。
略读了几句,顿时觉得这书写的的确有深意。论起之乎者也,稼穑者未必能懂,反倒是市井语言更为明白一些,而且和那些算数书一样,里面的测量计量的单位写的极为清楚,从没有大略之数。
这些书只有种番薯玉米的内容是陈健自己写的,剩余的也不过是从国内带过来后自己找人帮着翻译后写出来的。
包括那本算数与几何,也都是陈健花了五六年的时间早已准备好的,论起水平来当真不低。
偷前人的理论固然可以一鸣惊人,但要把一些简单的东西用最容易理解的方式写出来,却是润物无声之功。
论起来,不管是白磷油井、微粒钾钠、炸药火枪……陈健最满意的还是这本看起来并没有太多新意的《算数与几何》,这才是他穷尽脑汁用自己的空余时间写的最为满意的东西。
数学是一个体系,一个完美的逻辑构成的体系。解决一个问题,可以名流千古,但那是天才要做的事。想要把数学变成工具,这种最基本最基础的东西反而是最重要的。
走上层路线不过是为了立足,这个王朝已经烂到根子里了,不是一两个开眼看世界的人可以拯救的,只能依靠族群无数的人民以自身的奋斗不息浴火重生。
陈健确信自己这些东西会引起徐光启的兴趣,而徐光启的人脉又可以让他有足够的机会在一些不容易立足的地方站稳脚跟,甚至可以开办一些新式学堂,从而网罗一些人才。
徐光启写过《农政全书》,所以陈健确信这不是一个认为稼穑之事乃小人哉的士大夫,是个完全可以用正常的思维交流的人,这一点就难能可贵。
知道徐光启会对数学、几何以及农学的书籍感兴趣,这些东西就是一个突破口。
数学自不必说。
而那些农学的书籍,看起来寻常,其实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尤其是关于肥料和作物生长关系的那本书,陈健确定会勾的徐光启心中瘙痒难耐。
往浅了来看,合理施肥而已。
往深了看,就是为什么要施肥、施肥的目的是什么、施肥到底是什么在起作用、肥的本质是什么、为什么要施肥……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就不得不牵扯到世界观。
从算数和几何开始灌输的逻辑学,又会在长期之内影响着徐光启的思维方式,逐渐接受逻辑归纳和演绎推论的办法。
此时徐光启并不知道,陈健就像是一个钓鱼的人,先用鱼食来将鱼吸引过来,然后悄悄地放下一枚吐不出来的毒钩。
不需要上来就扯天地之道、世界起源这么玄妙的东西,而是要一步步地引诱。
一旦上钩,那就可以上下其手有所作为。
从氮磷钾说起,再用电解水、摩擦起电、白磷鬼火、三棱镜分光、化学分合、力学引力之类的东西,让徐光启的三观尽毁、世界观崩塌。
不敢说辩证唯物主义,机械唯物主义应该不成问题。
论写文章和与儒释道结合,陈健自认没有这个本事,但是徐光启有。如果当圣经中创世的世界观全部崩塌之后,或许可以借这个人的手,完成一些理念的本土化,至少也能用更为熟练和优雅地文笔完成一些翻译工作。
浴火重生自然最好,若是被镇压了,那也不妨留下一线生机,让一些士大夫接触这些学问,不至断绝。
看起来,此时的徐光启已经被陈健精心准备的诱饵钩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