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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跟周敏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在她想来,一座城市应该是跟电视里演的那样,城门高大威严, 楼阁连绵,富丽堂皇, 街上铺着青石板,人流如织,两侧是热闹的店铺,充满着古色古香的人文气息。
然而事实上,眼前这座县城, 感觉却是灰扑扑的, 城门和城墙都十分矮小,只有一人多高,城里的房屋自然也不高大, 大都是木屋和土屋,看起来比村子里也好不了多少。街道是筑过的土路, 车马一过必定扬尘。最重要的是,城市并不是规划过的那种四四方方每一块做什么清清楚楚的模样,而是显得相当杂乱。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等见到县衙, 更是大失所望。这衙门的屋子, 跟周围其他建筑比起来也没什么太大差别,半分都显示不出威严。若不是门口有人把守, 差点儿就混过去了。
即便是这样的衙门, 他们也走不得正门。先将牛车远远停下, 然后绕到后面的角门,让人往里传话。
想来是里头正忙,没一会儿门子回来,只让他们等着。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才总算是见着人从里头出来。
齐老费的大儿子,学名叫做齐世云。身材颀长五官出众,穿着一身文士长衫,身上有股村里人不具备的气质。说起话来更是满面含笑,温文尔雅,令人觉得可亲。即便上门求助的是没多大关系的乡邻,他也一口答应下来。
“我这里还有好几份文书,只怕走不开。不过今日巡街的刘班头与我关系最好,我去请托他一声便是。”齐世云离开了没多久,转回来时身后便跟了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却只是刘班头下面的一个弟兄,也是他的子侄。
周敏见状,便开口劝齐老费留下跟齐世云说话,只请人带他们父女两个过去便是。等看完了大夫,再到衙门来寻人。
齐老费本来就是来看儿子的,被劝了两回,也就答应了。
有衙门里的人领着,果然医馆上下都客气得很。
大夫诊了脉,又问了好些话,看了之前的病案和药方,这才点头道,“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拖得久了,倒有些麻烦。”
然后又是一连串的医理,说的都是文言文,周敏听得半通不通,只好打断他的话,直接问,“大夫,可能治?”
大夫眉头一皱,扫了他们一眼,道,“能治,但只怕你们治不起。”他也不背医书医理了,直截了当的道,“他这是久病伤了肺腑,须得用好药材养着,不能下地劳作,不能费心劳神,不能事有烦忧,如此两三年,便可无碍。”
周敏闻言,只微微皱了皱眉,便道,“还请大夫开方子。”
那大夫便提笔刷刷刷写了两个方子,一个是人参养肺丸,一个是灵芝养肺酒,然后递给周敏,“这人参养肺丸店中便有,也可你们拿了药材过来现场配制。灵芝酒也有药包,须得回去自己泡。”
周敏一一看过,果然上面的药材都是调理益气的,便点头道,“有劳大夫。”然后又问,“是要吃这方子养两三年?”
大夫没好气的道,“这倒不必,吃过了这个冬天,开春若觉得好了,便可以换方子了。”
周敏松了一口气,当即拿了药方去抓药。当然,她要的不是人参养肺丸。倒不是信不过店家,而是这成药通常都比原料贵一些。所以周敏打算称一点人参,回去自己配。反正分量和步骤药方上写得很清楚,并没有太大的难度。
四两银子都换成人参,看着也有一大包。——人参固然十分贵重,但也要看年份,看品相,看完整度。年份久的老参自然买不起,但普通人参,又不要参片,只要参须,价钱却是相当实惠,想来能顶得过这个冬天。
至于其他药材,有一些家里有,都是秋天时上山采回来的。剩下的出门找个小药铺也就买了。
见她那么爽快的去抓药,大夫有些意外,倒是没有说什么。
从医馆出来,周敏抓了一把钱给那位刘兄弟,请他带路,又去别的药铺称了药,这才回转县衙。衙门里很忙,齐世云早已回去了,齐老费带来给他的那个包裹自然也已经不见。
众人汇合,眼看天色不早,便立刻启程回去了。
从家里来的时候还早,自然是没有吃朝食的。回去的路上遇到摊子,便买了几张烤饼,又在旁边店里要了一个咸菜切碎就着吃了,总算垫了一下肚子。
听说药方里竟然要用人参,而周敏居然将昨天留下的钱都称了人参,打算回去自己配药,齐老费有些吃惊,旋即便拍着齐老三的肩道,“老三你是个有福气的。”
齐老三勉强一笑,面上却不见多少喜色。不过他病体未愈,本来就被风吹得面色发白,倒也看不出来。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虽然有车坐着,但这一日的奔波,齐老三的身子便有些受不住,在炉子边烤暖和之后,便直接回房睡了。周敏勉强还有点精神,便将今日的事对安氏和石头说了一遍,又复述了大夫的话。听见还能养好,纵然需要两三年时间,两人也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周敏都在家里捣鼓药材,合人参养肺丸。
但即便是这样,她也能察觉到,村子里的人对自家的态度有了不小的变化。第一个不同便是,登门拜访的人更多了。
不过在旁边听了几天,她也就明白了,这些人蜂拥而至,未必是好意。因为村子里不知从哪里来的传言,竟是说他们从地里挖出来的银子不止二十两,没有全都拿出来。所以这些人其实都是来探听消息的。
上门的人打着探病的名义,多少都带了一点东西,倒也不好直接把人拒之门外。
倒是没人来问她,大概安氏好哄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所以都朝着她去了。不过这件事安氏半分都不知情,自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周敏原以为时间长了,这些人也就消停了,因此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这种猜测,从齐老三决定要公开这件事时就注定了。毕竟人心自古如此,也没多少新鲜的,事先便能料到。反正没有证据,也不过说说嘴。
却没有想到,几日之后的一天夜里,家中竟是进了贼!
安氏之前并不知道这件事,听石头说起那椅子,自然也不免问几句。
周敏这才把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
果然安氏一听,立刻开口反对,“现下可是冬日,把你爹挪出来,一个不小心受了寒气可怎么好?”
相较于从前撒泼打滚大骂不孝,这种态度无疑已经可以称得上缓和多了。
因为之前按照周敏的说法开窗透气之后,齐老三的气色的确稍好了一些,加上这段时间习惯了听她的话,安氏作为家长的权威已经下降了许多。但入了冬,外面天寒地冻,一不小心就会着凉,齐老三的身体绝对经不起,安氏自然不可能答应。
周敏道,“就因为是冬日,我才敢提这话。这里现在烧着炉子,不比爹娘的屋子更暖和?再说平常也就罢了,咱们都出了门,爹在哪里都是一样。冬天出门的时候少,没有我们坐在这里谈天说笑,爹却一个人闷在屋里的道理。”
安氏一时无话,周敏这番话可谓是说到了她的心里。
齐老三本是个温和的性子,自从病后便一直闷在房间里,却已经冲着她发了好几次脾气,就因为觉得自己现下是个废人,一事无成。若能多与人说话,想来会好些。
这样想着,她便道,“此事我们做不得主,你爹要是愿意出来,我难道还能拦着?”
这就是示弱的意思,周敏笑着道,“那等椅子做好了送来,就去跟爹说。”又道,“椅子坐着太硬了,还要劳烦娘做个垫子铺着才好。”
安氏瞪了她一眼,“惯会支使人!”说着又挑起了一桩心病,对周敏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些东西该学起来。既然冬日无事,那就跟着我理一下针线吧。你爹要是知道你的孝心,也会高兴。”
这番话竟说得有理有据,与安氏平日行事大不相同,让周敏就算想拒绝也找不出理由来。
不过她转念想想,这毕竟是在古代,街上只有卖布的少有卖衣服的,家家户户都是扯了布自己做衣裳。她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混成能专门养个人人做针线的土豪,要是不学会这项技能,难不成往后总是找人帮忙?
就算四季衣裳安氏能帮着做,内衣什么的总不方便麻烦她过两年来了月事,少不得还要准备些布巾,那就更不能假他人之手了。
再说,做女红也是一项既能够打发时间,也可以给人成就感的事,只要不把它当成任务,当成娱乐活动,还能让脑子休息一下呢!这么一想,周敏便干脆的应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安氏做椅子垫,周敏就在一旁打下手。石头闲不住,就总是出门,有一天竟然背回来了半背篓的薯蓣!
这个薯蓣,就是周敏熟悉的山药。这东西本来是野生的,不过万山村本来就靠着山,山脚那些刚刚开垦出来的土地,种别的东西出产不好,种山药倒是相得益彰。反正种下之后也不需要打理,到了秋冬挖出来,多少都是个补贴的意思。
不过现下的农耕还很原始,基本上全靠人力。这种埋在地里的块根植物,就算收获的人再仔细,也难免会有些漏网之鱼。所以初冬天气还不算太冷的时候,就总有嘴馋的小孩去将田地重新翻一遍。
当然,石头会做这个,并不是因为嘴馋,而是担忧家里的境况,所以总想着多做点儿什么来补贴一下。
所以看到他带回来的山药,再看看他冻得发青的小脸,周敏不免心下酸涩。有时候小孩子太懂事了,也很让人发愁啊!
这种行为要表扬,但不能鼓励。
她将石头拉到炉子边坐下,想了想才道,“不错,今晚能吃上山药饭了。不过天气太冷,往后还是别出去了,你要是觉得闲着没事,不如去隔壁冬叔家帮忙,顺便偷偷师。不求你能学会做,以后家里有什么东西坏了能自己修也好。如何?你要是答应,我替你去跟冬叔说。”
这个年代,手艺可不是那么好学的。去给师父当学徒,不但要交拜师的钱,而且还要至少伺候师父几年,端茶倒水,任打任骂,与仆人无异,就算被师父打死了,家里人也不能出头。至于能学到多少本事,还要看师父愿不愿意教。很多人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所以根本不会倾囊相授。
冬叔是熟人,倒不至于打骂石头,而且周敏也没打算让他正式拜师,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不过如果石头愿意,费点儿功夫倒也没什么。——上一回去看椅子,周敏就注意到了,石头看向那些工具的眼神,简直发着光。这孩子心里想什么从来不说,只能主动开口问了。
石头闻言,果然眼睛一亮,立刻朝周敏点头。
于是趁着去看椅子的时候,周敏就将这事提了一下,着重强调只是让他长长见识,并不用刻意教他。冬叔本来也不是正儿八经的木匠,这门手艺并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他又只有一个女儿,不可能传承这门技艺,既然石头想学,他自是爽快的答应了。
周敏便包了一百文的红包,又设法弄了些吃食,装了四个盒子送去,算是束脩表礼。
结果被冬婶骂了一顿,红包退回,吃食倒是收了,却又给她装了四盒别的东西拿回来,让周敏十分惭愧。她左思右想,忽然看到冬婶的女儿齐慧坐在一旁择菜,便主动替安氏揽了个活儿,“小慧现在在家里做什么?我正跟着我娘学针线,你要是有空,不如来跟我一起学,也好做个伴儿?”
齐慧还没开口,冬婶已是又惊又喜,“那敢情好!我这针线上的手艺,也就是自己家里缝缝补补将就用,根本见不得人,也教不了她什么。你娘要是忙得过来,我倒想让她去。”
“这有什么忙不过来的?反正冬日里闲着无事,做做针线便当是打发时间了。”周敏道,“那就这么定了。”
于是安氏的学生就又多了一个。
冬婶那么爽利的人,女儿齐慧却是个文静的性子,周敏估计是被她娘管得太狠。不过她能坐得住,手指也灵活,倒是更适合学习针线这种手艺,进步比周敏这个成年人还快些。
做了两天针线,冬叔的椅子就做好了。周敏亲自把椅子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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