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永生难忘。
王茂兴见对方默然垂首,误以为服软,遂表明目的:“今儿找你,是交代一件要紧的事。”
任务终于来了?
乔瑾忙抬头问:“什么事儿?”
“你规矩学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该去伺候主子。”眼见日上树梢,王茂兴有事在身,遂难得正形,严肃嘱咐:“可你的来历欠妥,西岭镇闹过瘟疫,人人闻之色变,倘若府里知晓,必定当场撵人。”
乔瑾颔首赞同,谢府是眼下的唯一寄居地,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既然对方主动提及,她便直截了当问:“您可有对策?”
“卖身契在夫人手里,旁人见不着,假如被问起,你就说自己父母是四处耍杂技为生的,双亲病故后卖身为奴!”
我的卖身契在夫人手里?
乔瑾眼睛一亮,继而一黯,暗忖:丫鬟自提赎身,成算有多大呢?估计难。她魂不守舍地应答:“我记住了。”
“机灵点儿,别给西院抹黑,更别连累老子,否则后果你知道的。”王茂兴颇为感慨,叹道:“哎,当日若非喝得半醉,老子断不敢横穿西岭镇,如今想想咱们也是有缘。”
有缘?
乔瑾啼笑皆非,只当没听见,试探着打听:“那,我会被分去哪儿呢?”
王茂兴一挥手,卖关子道:“别急,等着吧,没准儿就你是个有福的!”语毕,他匆匆离去。
有福的?乔瑾实难认同,她原地出了好一会儿神,才饿着肚子走进听风榭。
巳时中,上衙门点了个卯的谢衡回府,径直踏进西院正屋。
“大人回来了,今日忙不忙?”许佩兰笑盈盈迎上前。
“我只是捐的闲散小吏,不过每月几次点卯而已,无甚可忙。”谢衡悠游自得。
许佩兰柔声道乏:“到底是辛苦了。小姗,快上茶。”
“是。”
“孩子今日怎么样?”谢衡眯着眼睛仰脸,张开双臂,以便侍女脱外衫。
李小姗奉上茶,许佩兰亲自接过,双手递到丈夫手中,手抚小腹羞涩说:“与往常一样。”
“记得常请大夫诊脉,切莫再大意了。”谢衡关切叮嘱,他扭了扭脖颈松筋骨,惬意横躺矮榻,两名侍女立即上前,跪地为揉捏捶腿。
许佩兰抽出帕子,按了按鼻翼,斜瞥一眼丈夫,道:“小姗,去瞧瞧午膳,公子爱吃的几样千万要备上。”
“哎,奴婢这就去,”李小姗福了福,眼底眉梢透出三分期待,轻快出屋。
矮塌上的谢衡立即扭脸,问:“钦儿要来用午膳啊?”
“今儿逢五呀,惯例要聚的。”许佩兰掩嘴轻笑,顺势告知:“对了,二姑娘着凉身子不适,妾已请大夫看诊,她正静养,来不了了。”
“哦。”谢衡一拍额头:“人老了,越来越没记性,前阵子连钦儿出孝的日子也忘了!”
“大人诸事繁忙,公子定能谅解的。”
谢衡闭目养神,沉声说:“你是长辈,别口口声声称‘公子’,听着不成体统。”
许佩兰垂眸咬唇,半晌,才强笑解释:“大人的意思,妾明白,但做了填房的人,如何敢在姐姐所出的嫡公子面前充长辈?况且,妾年纪轻,就更不宜端架子了。”
“唔。”谢衡颔首,温和叮嘱:“但礼法终不可废,钦儿一贯懂事,你别多虑。”
“妾记住了。大人教导有方,众亲友谁不知道公子孝顺呢?”许佩兰语气真诚,满怀希冀道:“钦儿已出孝,正全力以赴准备秋闱,万望列祖列宗庇佑他高中、光耀谢家门楣。”
“哈哈哈,没错!”
谢衡被说进心坎里,笑起了眼尾皱纹,手捋短须说:“我正要提醒你一件事呢!从明日起,翰山书院的潘老将登门教授钦儿功课,直至七月中,切莫怠慢了他。”
“那是自然。”许佩兰欣然点头,欲开口,门外却传来通报声:
“启禀大人、夫人,公子到了。”
“快叫他进来。”谢衡心情畅快。
须臾,谢正钦进入,端正行礼:“儿子给父亲请安。”
“快快起来。”谢衡抬手虚扶,独子稳重俊朗,为人父亲的难掩自豪之色。
谢正钦站直后,沉默朝继母略微一颔首,权当问候,此举可算失礼,但谢衡视若无睹,许佩兰只得忍气提议:“咱们边吃边聊吧?一会儿饭菜该凉了。”
“走。”谢衡亲密搀了一把儿子手臂,父子俩前后脚迈出门槛,许佩兰跟随在后。
席间,山珍海味摆了整桌,父子对坐,许佩兰几乎没沾椅子,全程伺候丈夫用饭、劝继子吃菜,贤惠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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