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对方特地相告,乔瑾意外之余,捧场且关切地问:“不知您请教了些什么?竟使得老伯那般重视。”
谢正钦兴致勃勃,侃侃而谈:“今日登门,我绝口未提‘拜师’二字,只专程求教困扰自己多年的一个难题。方老果然学富才高,严厉却也宽厚,耐心教导无知小辈。关于义理之学,他极有研究、见解独到,听其一席话,胜过我翻烂了程朱之言!”
“祝贺公子得以解惑。”乔瑾笑出了梨涡,轻声说:“方老贵为翰林,对理学的见解自然更深。”
谢正钦颔首,肃穆道:“他从‘格物致知’谈及‘心外无物’,叮嘱我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之,以免沦为糊涂之人。”
但理学和心学的本质都是唯心主义啊!乔瑾前世活到十六岁,略接触过哲学,她脱口而出:“若想‘不糊涂’,关键在于躬亲实践。”
谢正钦一顿,皱眉道:“虽说‘纸上得来终觉浅’,但存世的大道理,皆由古今圣贤毕生考究、著书流传,后人哪儿有时间一一躬行?”
“您言之有理。但冷静想想,既怕圣贤错了、又怕世界变了,青丝会熬成白发,沧海可变桑田。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乔瑾心不在焉,右手伸进左袖袋,捏紧那枚金戒指,颇感烫手。
“你这小丫头,又口无遮拦了!”
谢正钦的兴奋劲儿荡然无存,他若有所思,严肃告诫:“人言可畏,切勿狂妄批判圣贤。”
神游天外的乔瑾一个激灵,忙垂首:“奴婢错了,不该胡说八道。”
“罢了。”谢正钦再度刮目,困惑审视对方,眼神十分复杂。
沉默半晌
乔瑾下定决心,掏出那枚金戒指,平置于掌心,递向前。
谢正钦愣了愣,低声问:“什么意思?”
“昨儿下午,夫人赏的。”
谢正钦脸色突变,冷冷质问:“夫人?”
离开熙攘闹市后,谢正钦翻身上马,英姿勃勃,朗声大喝:“驾!”
马蹄铁跺得青石板路脆响,鬃毛飞扬,轻快奔回谢府。
春日人贪眠,谢衡一向有午憩的习惯,但今天例外。
“坐。”谢衡一指椅子,身穿青绸里衣端坐上首。
谢正钦落座,他回家刚踏进南院就被父亲传见,故仍是赴宴的打扮,鬓角汗湿,正色道:“儿子原想等您休息好了再来禀报的。”
“无妨,我不怎么困,所以叫你来问一问。”谢衡略伸颈,皱着眉头,缓缓发问:“方三公子相邀,为父曾嘱咐你只当那是寻常赏花宴、席间勿提方老,以免显得鲁莽心急。你可做到了?”
谢正钦愣了愣,如实答:“父亲的教导,儿时刻铭记,席间并未提方老半句。”
“这就好。”
谢衡颔首,后靠椅背歪着,关切问:“按常理说,大摆宴席不可能上午就散,方府是怎么了?”
“出了点儿事。”
谢正钦简要告知:“开席后,宾主相谈甚欢,但巳时中,忽有个丫鬟飞报方老夫人不慎跌了一跤,彼时方老外出、方姑娘乃弱质闺秀,泽棠是唯一能做主的,他担忧母亲,故致歉并提前散席。”
“泽棠?”
“就是方三公子。”
谢衡恍然大悟,捻须说:“原来是方老夫人的缘故。唉,为父还当是你与谁闹了矛盾、愤而退席。”
“怎么可能?”谢正钦失笑,耐性十足,“今日受邀出席的全是大家公子,皆风度翩翩,谁也没失礼。”
“哦,许氏她说——”谢衡顿了顿,含糊略过,转而和蔼叮嘱:“无事便好。听起来你和方家小子挺投缘,他母亲受伤,咱们应该适当慰问几句。”
“明早我就去瞧瞧。”谢正钦佯作没听见“许氏”二字,但笑容渐渐淡了。
父子一时相对无言,隐隐不快。
谢衡呷了口茶,若有所思,忽然一撂茶杯,扬声朝门外唤:“张诚何在?”
叫我干什么?
张诚一头雾水,应声进门,规规矩矩地施礼;“小的给大人请安。”
“哼!”谢衡重重怒哼。
张诚暗道糟糕,立即下跪。谢正钦见状十分不解,但眼见父亲要怒,他不好坐着,便起身侍立一旁。
谢衡手捋短须,威严指责:“张诚,上次赴荣府寿宴,你竟让醉酒的正钦冒险骑马回府、致使其着凉头疼,太不像话!你办事比不上你爹一半儿的稳重,真叫我不放心。”
“小的知错,求大人责罚。”张诚磕头,不敢辩解一句。
最快小说阅读 bQg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