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诚呆了呆,懊恼一拍额头:“哎呀,小的该死,忘记您最近喜欢云雾了!稍等,小的马上重沏。”
谢正钦却阻止:“罢了,我就喝这个吧。”
“是。”张诚歉疚地笑了笑,讷讷道:“自从小乔来了,茶水多是她伺候,小的竟生疏了,真是该罚。”
提起乔瑾,谢正钦朝亭外看了看天色,淡淡问:“秋月说她跟着你出府、上街闲逛去了,难道还没回来?”
“回来了。”张诚顺口说:“她帮人买了好些东西,估计正忙着分发呢。那小丫头,奇怪得很。”
“哦?”谢正钦不解地挑眉。
张诚解释道:“她帮小姐妹买胭脂香粉,自个儿却买了书、文房四宝和颜料。”
谢正钦莞尔,轻抚雪白宣纸,问:“莫非她想学作画?”
“她只说买来玩玩。”张诚挠挠头,忽然灵机一动,想当然地猜测:“小的明白了!兴许小乔是见您才华横溢,作为近身侍女,她自惭形秽,所以奋起读书学画!”
“胡说八道。”
谢正钦笑骂一句,虽不认同,莫名的愉悦却深入了心里。
主仆闲谈片刻,谢正钦刚落下第一笔,亭外忽然传来惊惶禀报声:
“公子,不好了!”
“西院的丫鬟阿荷,在咱们南院的水井里,淹、淹死了。”
但乔瑾无心观赏,她在西院待过一阵子,认得大丫鬟秀珠,便打算真去送鞋样,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
春意盎然,草木茂盛葱郁,重重叠叠掩映下,曲径通往后方上房。
乔瑾疾行了一阵,额角冒汗,停下掏出帕子擦拭,而后继续前行。岂料,当她绕过一大丛搭架紫藤花时,却听见不远处传来温柔女声:
“母亲,慢点儿。”
母亲?哪儿来的一对母女?
乔瑾愣住了,十分迷茫,她皱眉,轻轻拨开紫藤花叶,循声探查:
只见三五丈外有个凉亭,有若干丫鬟和仆妇随侍,继夫人许氏被二姑娘谢钰莹搀扶着,缓慢下台阶。
“唉,我这身子,愈发不听使唤了。”许佩兰无奈叹息。四月底了,她仍未换春装,外罩一袭妃色撒花披风,裹得严严实实,举手投足间,孕相明显。
谢钰莹稳稳扶着继母,忧心忡忡,关切道:“从前只听过‘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却不知具体如何,现在才明白了!您最近睡不好、吃不好,连脚也肿了,看得真叫人发愁。”
“没法子,女人呐,生来就得经受这些,只能忍。”许佩兰雍容端庄,摸了摸小腹,笑说:“等孩子顺利降生,我就松快了。”
谢钰莹先是欢喜,继而惆怅,惋惜道:“可惜,那时我已经出阁了,不能常来侍奉母亲。”
“傻丫头,可惜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世人皆如此,不必伤感。大人疼女儿,俩女婿都挑的是知根知底的世交之子,你和月莹回娘家仅需个把时辰。”许佩兰正色宽慰。她在谢府根基浅,总暗恨被丈夫继子不敬,难得次继女亲近自己,受用之余,投桃报李,尽继母之责予以慈爱。
谢钰莹咬唇,脸颊羞红,低头说:“可是,等嫁了人,我哪里做得了主呀?离出阁的日子越近,我就越慌。”
许佩兰亲热拍了拍对方手背,耐心安抚:“莫怕,我精心为你挑了两个老嬷、四个丫鬟,令有若干男仆,等嫁到周家,他们便是你的耳目与臂膀。”
“多谢母亲。”
……
继母女说说笑笑,漫步回上房,渐行渐远。
乔瑾隐身于花丛后,目不转睛,久久无法回神,惊奇暗忖:
清楚记得,那次无意中听见二姑娘悄悄对公子诉苦时,她曾抱怨“继母见我和姐姐是庶出,一向不大理睬”,那语气,极不喜继母。但刚才亲眼所见,她不仅敬重继母,还关怀备至,母女和睦,其乐融融。
礼法要求尊敬继母,假如二姑娘是被迫无奈,那装得未免太像了!
到底怎么回事?
乔瑾一时间想不通,暂且抛开,换了条道赶往上房。
两刻钟后,谢钰莹告辞。
“奴婢乔瑾,给夫人请安。”
“嗯。”许佩兰慵懒应声。她横躺矮榻,施了淡妆,脸色有些苍白,但毕竟才二十五岁,平日又重视保养,是以虽有孕在身,容貌仍动人。
李小姗不在,贴身伺候的正是秀珠。许佩兰杏眼半眯,吩咐道:“怪想吐的,秀珠,你去叫厨房做些酸梅糕来,要少搁糖。”
“是。”秀珠福了福,领命离去。
乔瑾全神警惕,默默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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