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秋叶落下,落在老祭司崭新的白袍上,他受惊般微微一颤,然后缓缓向后靠在了树干上。
激烈的情绪渐渐平复,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原本挺直的肩背竟有些佝偻,眼中迸发出的光亮亦黯淡下去,像一堆灰烬里快要熄灭的火焰,在疾风吹过时骤然明亮,然后更快地燃烧殆尽。
“所以,”埃德用更温和和诚恳的语气,问出同样的问题:“您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我依然不认为‘神明没有善恶之分’。”老人似乎答非所问,“因为他们显然并非只是单纯的力量,他们拥有自己的意识。只不过,他们所秉持的善与恶的标准,或许与我们并不相同。那么,即使我同样不认为‘神明的善与恶由他的信徒来定义’,眼下,我们的判断,却也只能基于那些恶魔的行为……当然,他们的行为未必就代表了神明,即使他们的信仰同样虔诚。”
——不然呢?
伊斯几乎就要笑出声来。啰里啰嗦地绕了那么一大圈,居然就只得出这么简单的、理所当然的结论吗?
但转念一想,作为一个”虔诚的信徒“,一个背负着责任的大祭司,能这样说服自己面对现实,好像也已经挺不容易的了。
他宽容地把讽刺压在心底,只微妙地勾了勾嘴角。
埃德的眼睛却亮了起来。如果可以,他倒是想让那地狱里的神明成为永远无人知晓的秘密,某种直觉告诉他,即便只是承认那个神的存在也能让他得到力量……但既然安都赫的牧师们能从恶魔口中得到消息,他担心这个秘密并不能长久地隐瞒下去,甚至会被当成武器。这样的话,有一个能让圣职者们更容易接受的解释,总是更好的。
并不信神的国王陛下从头到尾听得聚精会神,兴致勃勃地接口:“您所说的,差不多就是‘别管他们想干什么,只看他们干了什么’的意思吧?”
拉瓦尔迟疑了一下。他的思维已不像从前那样敏锐清晰,只觉得似乎不是这样,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那么,那些恶魔假扮大祭司,绑架执政官,至少,站在一个国家的统治者的立场上,把他们当成犯罪者,总是没有问题的吧?”
博雷纳向前倾身,一副急于得到肯定的样子。
伊森沉着脸放下了酒杯,在石桌上敲出清脆的一声响。
“你们能相信吗?”博雷纳摊手向有些疑惑的埃德解释,“这个家伙,被挟持,被伤害,被关进石棺里差点死掉,却告诉我,那些恶魔,‘未必不能成为盟友’……他们到底是哪里打动了你?是他们纯洁无辜的黑眼睛吗?伊森,你真的应该多看看我的眼睛,才不会那么容易被迷惑。”
这些话很容易被当成质疑,甚至指控,但博雷纳委屈的腔调和夸张的姿势弱化了其中的讽刺,让它变成了无可奈何的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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