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丘回金陵后,朝中他们这些南渡士人立刻便被压制住了,论对南唐的军政的影响,还得属这些江淮官僚。
“咸师朗呢,他为何不领军北上,与边镐合军,先击溃朗兵和叛军!”李璟又说。这段时间,李璟显然对各方的形势、战况有了些恶补,至少能简单地说出个道道来。
李征古道:“咸使君那边,叛军不绝,蛮乱不止,桂州方向又有南汉军队的威胁,不敢擅离!”
听其解释,李璟心情更加郁闷了,脸色阴沉得十分难看。见状,宋齐丘出声了,倒是一脸淡定的模样,说话也直接:“陛下该下决心了,湖南已是一片泥潭,离乱之国,不可久持。已是泥足深陷,当求自拔,壮士断腕,如割腐肉!”
“时下,刘彦贞兵败,寿春城围,江北告急,应对北汉入侵,才是首要。湖南那边,当果断舍弃,将入楚的大军撤出。在江南募集十万丁壮,也不如这入楚的两三万军,只消撤回,休整一段时间,不加训练,便可北调御敌!”
“楚人如此相逼,能够顺利撤还吗?”李璟显然也有这心思,只是顾虑重重。
见状,宋齐丘严厉地回道:“边镐等人,守不住湖南,若连撤退的本事都没有,那么这些兵丁,北调亦无用!”
说完,语气稍微缓和了些,道:“以如今的情况,在楚诸军,必人心思归,让他们驻留湖南,四面楚歌的情况下,与出兵作战,或许艰难。但让他们撤军回国,必然踊跃而起,楚人难阻!”
入楚之军,是一干军纪彻底败坏了的军队,他们不愿与楚人作战,又岂会去与更加凶悍强大的汉人拼命?这一点,不知宋齐丘有没有考虑到,或者说,考虑到了,没有提出来。
韩熙载则出言,安李璟之心:“陛下,据察,朗州王逵、周行逢那干武夫,皆是贪鄙好利之辈,虽号称‘十兄弟’,实则各怀鬼胎,都对湖南之地抱有野心。我军在湖南,则其尚能勉强同心共逐,一旦我军撤离,其必不会过于相阻!”
“毕竟那干武夫,绝对不愿拿手下士卒同我军消耗,面对我朝撤军,他们更可能坐视,转而分食湖南,各据其地,称王称霸!”
“唯一可能阻我撤还的,只有汉军!但澧州汉军,终究兵寡,独木难支,难成大碍!”
听韩熙载这番分析,李璟还没反应,宋齐丘倒是淡淡然地捋须,说道:“韩侍郎的话,倒有几分见地,湖南之师,陛下可放心下诏!”
“拟诏下发吧!”见状,李璟摆摆手。
“是!”
湖南的烂事,算是定下个决定,但李璟的心情仍旧沉重不已,北面强虏压境,才是心病,才是大患。
“北汉大军呢?有何动向?湖南那里,只是一群饿犬,北边可是一头猛虎啊!”李璟长叹一口气,面浮忧虑:“如何敌之?”
此言落,殿中沉默了一小会儿,还是由李征古留道:“自北汉皇帝亲征,幸淮南前线,兵围寿春,我朝与寿春的联系,已彻底被切断!北汉数万禁军,相困寿春,城中的情况如何,也不知晓!”
“何使君等将坚守忠诚国家,力挽败势,尚有兵马,粮草且备,据坚城而守,如今又值仲冬,料想应能坚持一段时间,等候朝廷援军!”
韩熙载补充道:“北汉大军在寿春城下大立寨垒,从其动向可知,有久战之心。以臣之见,至少在冬末寒退之前,汉军是不会强攻寿春的,是故,我朝还有足够的时间,重新组织北援大军!”
对于韩熙载的分析,李璟还是比较相信,听其言,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的忧虑仍旧很重。
李征古继续禀道:“另外,濠州丢失后,汉帝遣了两支偏师,一支由敌淮东经略使郭荣东进攻我泗州,一支由黄、光巡检使司超西进,已攻取我寿州中部霍丘、安丰两县。泗州团练使冯延鲁,请求朝廷尽快发兵支援!”
“汉军入境,就任其纵横,无所忌惮?”李璟终于怒了:“到处都在求援,援兵是说到就到的吗?”
现实是,值得汉军忌惮的三万禁军,已经被刘彦贞败光了,李璟这般无能狂怒,也无用。
“陛下,臣尚闻,汉帝以当初来金陵的副使王溥为濠州知州,署理濠州军政,此人虽然年轻,但极有能力与手段,已然开始在濠州清点籍册,改革汉制,招抚士民,吸纳不臣,收买人心,将濠州化为汉治!”韩熙载面色沉凝地禀道:“比起暴力攻伐,汉帝此等手段,对于我朝而言,才更可怕。”
闻言,李璟再也忍不住了,怒将御案上文书拂掉。
“陛下息怒!”见状,一干臣子赶忙请道。
散落的文书,就如李璟此时散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