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力。
此时,何敬洙头一次感受到这初春的和风,竟是这般萧瑟,身心俱冷。能够感受到,身边将校们的疑惧。
没有正面回答张全约的问话,何敬洙只是异常平静地说道:“都准备好吧,最后一战将至,为国尽忠的时候到了......”
言罢,便转身缓慢地,一步一步,走下城垣。何敬洙心里显然已经十分清楚,寿春城是守不住了,以眼下城中的情况,根本无法坚守到下一波援军的到来,再者,南唐朝廷是否还能再组织起一支援军,何敬洙自己都没有信心。
甚至于,他都没再同下属将校,说守住城池之类的话。年老,并不昏聩,底下的军使将校们,有多少和他同心者,都值得商榷,何敬洙自己也不在意了。但不管如何,
就他个人而言,已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心理准备,左右不过以死殉国罢了。投降,何敬洙脑子里根本没那个想法,倒不是对于南唐有多愚忠,至少在北汉南侵之前,南唐朝廷对他,并不算多优待。只是,历尽乱世,已在花甲之年,自有其坚持,青山埋骨,马革裹尸,也不失为一个好结局。
望着何敬洙凄清中透着坚定的背影,几名军将面面相觑,却相顾无言,各怀心思,各自散去。
左神卫军指挥使徐象心情沉重地回到北城厢内的营宿内,深蹙着眉头。一阵脚步声传来,抬眼看,是神卫军下一营指,自己的心腹部曲。
“都将,援军既殁,寿春再无可依者。汉军总攻在即,眼下城中人心浮动,断难守之,难道我等当真要与此城陪葬吗?”小校压低的声音中透着点激动。
徐象凝神,问他:“你觉得,本将该怎么办?”
闻问,小校朝徐象靠近了些,说道:“以汉军的实力与攻击力,一旦发起总攻,城破就在旦夕之间。自北汉南征以来,朝廷用人不淑,决断不明,皇帝仅坐龙床,而驭大兵,以致我军连战连败。到如今这个境地,淮南诸州必不能守,甚至于国祚不保。
以属下之见,莫如献城投靠,保全性命。几次厮杀下来,我神卫军已不足三千,若能以之献与汉帝,求得官职荣禄,亦未可知!”
“你这是要让我背君叛国!”徐象怒道,犀利的目光投在小校身上。
“都将所指,哪个君,哪个国?”见状,小校也放开了:“徐氏原本也是吴王臣子,以臣代君,行篡逆之事,僭称李唐。窃据江淮,实则也不过一割据诸侯罢了,如论正朔,还得属中原强汉!汉军的强大,此番我等也都见识过了,绝非南唐可以匹敌,我等投诚,亦是臣服皇朝正统,何谈背叛?”
刘承祐若是知道,唐军中一名不文的小小指挥,竟有如此见识与口才,或许爱才之心便生了。
听其言,徐象眼神闪烁了下,道:“你我,乃至神卫军将士,皆是江东之人,如阵前倒戈,祸及家人,如何是好?”
注意到徐象的眼神,小校心知,这徐都指挥使实则已然动心了,道:“唐主素以仁德示人,岂以三千士卒,而行株连之事。”
“再者!”说着,小校的眼神中也露出一抹狠意:“倘若唐主株连家小,则我等更可放心投奔,汉帝亦可安心。大丈夫,何患无妻,只要名禄加身。届时,北汉灭唐,我等正可随之反攻,破了金陵,为家人复仇,以告慰之于九泉之下!”
徐象忍不住看了看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部曲,从来没发现,竟有如此“器量”,令他心里一阵发寒。
然而细思之,却当真不由心动。徐象如今才三十来岁,正值壮年,可不想真与寿春共存亡,就这般交待在这儿。至于对背叛南唐,还真不会有什么心理压力,君臣义绝,是这个时代长期以来的状况,并不会有道德上的谴责。至多,如家小因此遭到祸害,心里会有些愧疚。
“哎,实在令我左右为难啊!”思虑片刻,徐象不禁感慨一句,而后突然扭头看着部曲:“你可愿替我为使,去联络汉营,表我投诚之意?”
小校直接应道:“属下愿往!”
“今夜,我安排你自北门,缒城而下。神卫军将士的性命,都托付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