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南,分派草场,一部分内迁,置于山阳道下辖的州县乡镇,与诸族杂居,由当地官府直接治理。
因这些契丹人新附,人心不稳,朝廷厉行此政,当地的驻军也配合监控约束,方才没有造成大的动荡,即便如此,还是有一些首领、酋长选择对抗,遁逃散逸,臣也奉命率部,进行追剿,当年便追捕了上千人。
后来又对谟葛失部进行分拆重编,同样引起抗拒,甚至是武力对抗,为田都部署亲自领军弹压,剿灭了两千余叛部......”
“这些汇报,我都看不过,说说你的看法!”刘皇帝摆摆手,说。
李继隆则继续道:“自晋王殿下北驻云中后,便全面铺开推行,军政联合行动,成效是显着的,到如今,原本安置在漠南、山阳地区的契丹、奚、党项、吐谷浑以及诸多北方部族,已然全部被打散,置于朝廷的管理体制之下。
不过,这些部族加起来以数十万计,在不到三年的时间内,推行到如今的程度,毫无疑问,也埋下了一些隐患。”
说到这儿,李继隆顿住,小心地看了刘皇帝一眼。见状,刘皇帝不动声色,说:“怎么停了,继续讲,什么隐患,我也听听从你们这些将领是怎么看待此事的!”
李继隆道:“其一,这些部族部民,虽则依附大汉,但在过去的十多年中,还是保持着游牧的生存习惯,仍旧接受其部落首领的统治。
如今彻底打散,化入州县,由大汉官府直接进行管理,对大汉的官员而言,需要经受管理异族、牧民的考验,而这些部族部民也需要更长的时间来习惯朝廷的统治,这一个过程不会短暂,需要一定时间的磨合,而一旦磨合不好,人心不稳之下,会引发更大的骚乱。
其二,部民容易管控,在脱离其首领贵族之后,虽然其生活习俗受到冲击,会有诸多不适应,但他们也可以拥有自己的财产、牲畜、草场、土地,只要地方官吏能够善加抚慰,终有一日,是能够化为大汉的忠诚子民的。
但是那些被剥夺了权力、视部民为财富的首领、酋长们,却是难以心服了,哪怕是那些积极投靠之人,心中也必怀怨气。朝廷的做法,是将他们对治下部民统治的根基彻底挖断了,这将造成他们对朝廷切齿的痛恨。
如今安稳无事,只是震慑于朝廷的权威,畏惧于朝廷的兵锋,一旦北方有事,边境不稳,这些原来的部落首领,必定生事。
而为了缓解他们的怨愤,朝廷也保留了他们大量的财产,这些人中,有的移居城镇,处于北方腹心,一部分则入职为吏,协助官府治理,哪怕部族被打散了,他们对原来的部民仍旧具备一定的影响,此事不得不警惕。
其三,朝廷将北方部民打散重编,固然加强了官府的直接统治管理,但同样,也使得诸族杂聚,他们的生活习惯、文化习俗、宗教信仰各有不同,如此也更容易引发矛盾冲突。
新分入州县乡镇的人,属于外来者,能否为原住之民所接纳,他们又是否能融入其中,其中的困难也不小。
就臣所知,这两年间,北方各地民间治安,是持续恶化的,屡有纷争,乃至械斗,造成人员伤亡的......”
“还说你不了解,这不清楚地把朝廷这项政策的弊病给说出来了吗?还一列就是三条!”听其言,刘皇帝轻笑道。
李继隆赶忙表示:“臣见识浅薄,也只是试言之!”
“你不用谦虚了!”刘皇帝的面上却没有因为李继隆的陈言而有多少担忧,澹定从容地说:“你提的这些,当地的官员也不是看不到,朝廷也不是不明白。不过,这么多年,朝廷每出一政,往往是利弊参半,也从来没有百利而无一弊的政策。
只要利大于弊,抑或朝廷能够克服其中的弊端,能够对朝廷的统治有利,那么该推行的,就必须推行!”
这话,刘皇帝已经是冲着刘旸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