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那年,爷爷大病,不久故去,后来村子里接二连三的又陆续死了些人。
从袁屿记事儿开始,父亲似乎便已经是个酒鬼了,据说,那个醉酒后便破口大骂他和母亲的男人以前并不这样。
具体,袁屿不清楚,谁也说不清楚。
总之,他的记忆中,家徒四壁却酒气熏天的院里,每日便好像只有打骂,和哭哭啼啼。
后来,母亲便走了,去了哪儿,同样没人知道。
于是,被打的那一个便换成了自己。
刚开始,袁屿会哭的很厉害。后来,便学会了沉默,沉默的久了,受的打,吃的痛,都化成了眼中的麻木和漠然。
倔强,是袁屿唯一的抵抗。
即便如此,两年前,那个总是恼羞成怒的大声质问袁屿为甚么不哭的男人,也没了。
在一次喝醉了酒的夜晚,那个男人失足跌入江中,就是眼前这片江。
后来,袁屿便被村子里的人开始叫做讨债鬼了。
都说,只有讨债鬼的命,才会克的家破人亡。
但是这些,并不值得此刻的袁屿再去想。
他记得所有的事情,却偏偏对七岁那年的事情一无所知,就像被人平白抹去了这一年的记忆一样。
他也零星听人说起过,他七岁那年似乎出了趟“远门”,是被个当兵的北京人送回来的,回来之后那个当兵的便又急匆匆的走了,至今仍没有见过那个人。
这些,他毫无印象,所以,他常常好奇的去想,试图去想起一些七岁那年所发生的事来,但最终却是徒劳。
带着黄晕的夕阳渐渐的变成了染了红的晚霞。
江边的风吹的不急不缓,却微微有些冷。
猝不及防的,袁屿眼前便伸出来一双手,手心里躺着两个明晃晃的枇杷果儿。
“小屿,来,吃果子!”
那个偏瘦的男孩儿拿脏兮兮的手背抹了把脸上的汗,便贴着袁屿坐下来。
袁屿笑了笑,接过那两个汗津津的果子,点了点头。
没人愿意和讨债鬼一起玩,除了这个偏瘦的男孩。
他有个很好听的名字,胡仕辉,这样的名字在他们这群孩子之中是很少见的。
他父亲沾了改革开放的光,常年在外面倒腾东西,有了点钱和见识,自然就不满足于自己儿子以前土里土气的名字,所以胡飞就改成了叫胡仕辉。
“小屿,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和那几个家伙玩了!铁蛋儿再敢说你是讨债鬼,我就揍他!说一次揍一次!你不知道,今天王爷爷把铁蛋儿那个舌头长疮的娘给骂哭了,太解气儿了,那个毒舌的娘们,都是她,才害得你被人叫成讨债鬼!”
我就揍他!短短四个字,袁屿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暖。
人的倔强,都是装给人看的,说到底,也只是十岁的孩子。
所以,袁屿咧着嘴笑了,重重的点了点头。
一点一点撕掉枇杷果金黄的果皮,递给了身边那握着拳头做揍人状的伙伴一个,袁屿吃了一个。
吃完了,袁屿才想起了什么说:“你太瘦了,打不过铁蛋儿……”
“谁说的,今天他都哭了,丢死人了,你就从来不哭,小屿,我要是打不过他,你会帮我吧?”
“嗯!狠狠的揍!”
“哈哈,我就知道,走吧,饿死我了,去我家吃饭吧,我让我妈炒了鸡子儿……”
晚霞,把两道瘦小的影子在地面上拉的很长。
这一年,袁屿十岁,胡飞十岁,他们一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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