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却没有穿军装,二爷形容不出那些人的穿着,黑色或白色的大长袍,头顶带着纯色的高帽子,有的胸口还绣着丹顶鹤,腰间系着绘有太极图的木牌。
跟随自己而来的那两个日本人很恭敬称呼他们叫大人,还有一个二爷从未听过的词,阴阳师。
那两个日本人用日本话说了几句之后,那些长袍高帽的人就围上来,其中一个割开了手掌心,把血滴到腰间的太极图木牌上,按在自己眉心,当时的二爷第一感觉就是愤怒,说不清那种愤怒从哪里来,二爷其实是个怕死的人,可那一刻,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感要远远高于他对死亡的恐惧感,仿佛是自己灵魂深处某种潜在东西遭受了极大的屈辱。
好在,那些人只是把木牌在他额头停了很短的时间,之后,二爷就被关进了一个铁门里面,在那铁门里面,二爷又一次见到了浑身长者黑白毛的尸体。
不出所料,那具长满了黑白毛的尸体在扑过来的一瞬间,二爷身上的镇尸纹再一次涌现,那尸体触到自己身上的镇尸纹,就如同触到了烧红的铁板,整个屋子里都是刺耳的惨叫声和臭不可闻的焦臭味。
二爷惊慌之余,却看到铁门外那些穿着长袍的日本人脸上夹杂着震惊、兴奋。
可惜二爷听不懂那些人交流的话,只觉得自己像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从铁门里出来之后,那两个会说中国话的日本人就唱着红白脸审问了二爷很久,而翻来覆去所问的问题,归根结底都是同一个,就是二爷身上涌现出的镇尸纹从何而来,以及把这些纹路刻在灵魂中的术法传承。
这二爷哪知道,他甚至不晓得镇尸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注定得不到结果的日本人,愤怒的在他身侧点了四十九盏红色蜡烛,将他牢牢的围住,还在二爷身上贴满了乱七八糟的符纸,其中一个审问过他的日本人说,此术可剥离人的三魂。
二爷记得,那些长袍的日本阴阳师手里各执了一把绘着日月图的素白色折扇,另一只手里则摇着一把长柄像拨浪鼓一样的东西,鼓面各绘了一张鬼脸。
当晚,二爷脑子里满耳充斥的就都是这些日本人唱戏一样的念咒声。
伴随着这样的咒声,二爷大脑深处撕裂一样的痛的要涨开,可灵魂深处却似乎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与之抗衡,直至自己忍受不了昏迷过去。
二爷觉得自己应该昏迷了很长时间,可醒来时,身边的那些红色蜡烛却仅仅燃去了一半。
而那些日本人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走过来,用生硬的中国话告诉二爷,日本的阴阳之术,和中国的术法同根同源,倘若他肯去一个地方,取出一样东西,不仅放他回去,还有重金酬谢……
然后就有人搬来了一个大箱子摆在二爷面前,打开了,里面全是泛着土色的金银珠宝,二爷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坟墓里挖出来的陪葬品,而且时间不会太久。
同时,摆在二爷面前的,还有一把上了膛的手枪。
二爷选择了活命。
日本人做事儿很紧密,就在二爷做出选择之后,那些长袍的日本人就带着他去了一个隧道的最深处,隧道里没有点灯,二爷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是摸着触感独特的墙壁走了许久之后,二爷心底就猛的反应过来,这是个墓道,这些日本人用铁丝围起来的整片地方,根本就是一个大墓。
想到这儿,二爷心底对自己中国人身份的负罪感反倒减轻了,毕竟,这年头,盗墓的人多了去了,自己下过的墓,也早已数不过来了,不差这一回,再说了,司令官都投了日本子做汉奸了,自己个小人物,保命就行了。
就这样一直走到墓道尽头,二爷伸手,摸到了一个巨大的石门,身后的日本人拿出手电筒,把水桶大小的惨黄色光晕照过去,看清石门的第一眼,二爷就奇怪了起来,因为,那石门上首先映入眼临的,是一行竖刻的大字,二爷和老兵学过几个字,却认不清上面写的什么东西,不是大篆也不是小篆,更不是隶书,他从未在墓门上见过这种文字。
那个手执手电筒的日本人告诉二爷说,上面刻的是梵文,写的是“我当灭度无量众生”,出自佛门金刚经。
二爷愣了愣,下意识的低声默念了几句,随即心底就有些发凉,从这句独立刻出来的经文中,二爷没有感受到到佛门一丝一毫的慈悲之意,相反,感受到的,却是一股沁到骨髓里的镇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