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横祸（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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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父回头看店家在那忙碌，心里升起了一个特别的想法，他装作已休息好，起身拍拍屁股，又去卖菜的那里买了两颗白菜，才拎着袋子，埋头走开。这天陶霞回了娘家，说是在娘家吃午饭，晚些再回来过元宵，实际上是去弄点肉荤，对付一顿是一顿，晚上，吃着老婆捎回来的肉煮的肉汤，他心里难受至极。

    夜里，本该是月圆之夜，却浓云密布，月亮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养父看了看挂钟，已经深夜两点，他穿好衣服，轻轻走到门口，用一块布塞在门缝里，无声无息地关上门，蹑手蹑脚下了楼。楼下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远远望去，只有一两家亮着灯，也许是在熬夜打麻将，还拉着窗帘，养父深吸一口气，裹紧了大衣，向菜市场走去。

    从菜市场里面穿过去又转回来已经两趟了，根本没有人烟，养父假装在找地方撒尿，走向了更黑的角落，有人在跟踪吗？没有吧。他在墙角似模似样地撒了通尿，然后就在那磨叽，系好皮带后，他已经确定没人，是下手的时候啦。他从大衣口袋拿出一双薄手套戴上，又从挨着市场的墙角找到竹竿，那家店里放不下这么长的竹竿，只能藏在墙角。

    当养父提着十来斤香肠潜回的半路，遭遇了联防队员，被送到了辖区派出所，派出所的值班民警听养父哭诉完偷盗的原因，没有留下什么记录，让他自己在一张纸上写了保证书，便让他走了，当然，香肠得放回原位，自是不用多说。在我们的生活中，总会遇到一些关键的人，这个警员的低调处理，算是拯救了石火的养父，经此大难，他说不定就此腾飞呢？

    两个联防队员都不认识养父，自然不会宣传什么，可惜来警局办事的严主任，却意外地看到了那张纸，派出所都放过他不予追究，严主任却来了兴致。他是顶替他父亲的班当上的居委会主任，每每感叹自己在这是大材小用，一些邻里纠纷什么的，他总是拉偏架，做一些火上浇油的事，这不，上级已经通知他，准备将他调去其他岗位，为此他恨得咬牙切齿。

    他偷偷拿走了那张纸，回到居委会就开始宣传，用最大字号打印出那张保证书，再拼接出全文，贴到菜市场的公告栏上。要知道，那个公告栏是发布今日菜价的地方，任何进入菜市场的买卖双方，免不了去看价格，把保证书贴在那儿，得是多大的仇啊。严主任的内心似乎没有什么善恶的标准，他经常说，咱们小老百姓，不要自己揣测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符合法律的事情自然是正确的。

    养父知道这个事情已经是第二天，去过菜市场的人都对那张巨幅保证书念念不忘，这才第二天，已经开始给养父起外号了，“香肠科长”的雅号，传遍了四方。虽然第二天养父去把打印纸撕掉，严主任也没再纠缠，可这事造成的后果是很严重的，甚至到了当着陶霞的面也直呼外号的地步。

    半个月后，附近的混子也知道这事了，纷纷打起偷盗肉店的主意，一个周末，发生夜间撬门扭锁盗窃猪下水的事件，那贼也用了心思，偷走的四十斤猪肝他全带走了，另一袋还没煮过的生的猪大肠他扔在了养父门口的楼道里，要问这贼为何有此想法，估计一来想找个背锅的，二来考虑到生大肠味太大，容易被追踪。

    反正也不上班，两口子最近都是很晚才起床，结果这天才早上八点，就有人咚咚地捶门，陶霞穿好衣服，刚一开门，愤怒的失主便冲进来，把正待阻拦的养父推了个大跟斗，“好啊，香肠科长累坏了吧，现在还在睡呢？你把我的猪肝藏到哪里去啦？”随后跟来的若干群众，在那起哄，“去搜，说不定就在冰箱里。”

    养父突然发狠，去厨房提了一把菜刀，对着众人一顿比划，“滚出去，要来搜查去找警察来，谁再不走我就砍死他，懂不懂法，私入民宅砍死也白搭。”众人一听，心中生出怯意，那失主当即说道，“走，咱们报警去。”一个消息灵通的人叫道，“这事警察不管，写个保证书就没事了。要找得去找居委会严主任。”

    吵吵闹闹的一伙人统一了想法，一部分去楼下守着，怕香肠科长跑路，一部分人去请主任，没多久，严主任风风火火地赶来，当场就让人把这两口子控制起来，“陶霞，你说，你男人昨晚出去没有？为什么一袋猪大肠放在你家门口的过道里？你们把猪肝藏起来也没有用，就算连夜吃掉也没用，失主老沈的这两袋肉，还有卷闸门上的锁，都由你们来赔，不管你们认不认账，这个损失你们得承担。”

    再往后，菜市场居然贴出了红底黑字的告示，为了保证经营户的利益不遭侵害，不欢迎xx与xx两人进入本市场，若两人强行进入，也不要卖给他们任何东西。然后是一大片空白，上面布满了碳素笔签的人名。这么干谁还能扳过来？即便是警察看到，也无可奈何，那一堆签名，谁受得了？

    菜市场不能去，那就待在家里吧，可是待在家也遭人恨，门口铁门的锁眼，隔天就堵一回，门口的白墙上，一行娟秀的楷书，写着，“无耻科长快滚蛋，全家都该去要饭。”而在高高的房顶，居然也有人写字，“我劝天公重抖擞，抓住科长三只手，远走他乡行不行，何必在此扮小丑。”

    这些人啊，非得逼走石火养父母才罢休，不是说人性本善吗，心中的善良都去哪啦？严主任在得到绝大多数住户的文字认可之后，毅然找管道工断去了他家的水，在那个年代，不用电并不是不能忍受，饭用铁锅蒸，菜用煤气坛子烧，晚上照明用蜡烛，上厕所可以用应急灯。可是断水就扛不住了，谁能不用水活下去？在这一连串的苦难没完没了地袭来之时，养父选择了逃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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