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提步下楼。
雨势有些大,出租车被堵在了路上,不知为何,温宝肆心里莫名不安,虽然知道温樱不是小孩子,但翟秋临行前的再三叮嘱还是时不时浮现眼前。
她没有见过温樱发病时的模样,只是从那经常断断续续的咳嗽中能窥见几分,还有偶尔,三更半夜客厅亮起的灯光。
出租车如同蜗牛般在车流中艰难行走,抵达温樱要吃的那家蛋糕店时,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幸好蛋糕有现做好的,温宝肆提着精致的粉色盒子,飞快的往家里赶。
雷声阵阵,雨下得越发大起来,成串的雨珠子在车窗玻璃上汇成了一条小溪流,不急不缓,和她此刻焦急的心情成鲜明对比。
胸口愈发慌乱,像是有什么不好的征兆要脱跳而出。
温宝肆坐在出租车里,看着越来越近的温家大门,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心渐渐落定,然而就在下一秒的拐弯,她看到了门口停放的那辆救护车。
闪烁着刺目的红蓝色灯,担架抬着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纤瘦少女,医护人员撑着雨伞神色凝重步履匆忙。
这一刻,耳边失聪,整个人魂游天外。
医护人员把担架上的人送上车后,印着十字架的白色车门被紧紧关闭,然后救护车从她眼前驶过。
“师傅,麻烦跟上去!”温宝肆反应过来,声音带上了哭腔,又急又恐慌,出租车司机被她此刻的模样吓到,立刻调整方向跟上了前面那辆救护车。
“姑娘,你别着急,我保证不会给您跟丢,别急啊……”
师傅从车里的前镜里打量着她,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出声安慰,温宝肆忙不迭地的点头,心头慌乱得如同一片乱麻。
一直到即将抵达医院,她才想起来拿出手机,只可惜已经显示黑屏没电了。
救护车一路呼啸着在医院门口停下,一行医护人员推着车飞快进入大厅,温宝肆付了车费,跌跌撞撞的跑了下去,眼睁睁看着温樱在她面前被推进了急诊室。
短短几分钟度日如年,温宝肆在外面焦急的等待着,整个人如同脱力般浑身发软,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
她把手里一路提着的蛋糕放到了地上,然后靠着墙,缓缓滑落了下去。
如果,万一如果温樱有了什么意外,那她这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温宝肆闭上了眼,被极力压迫着的心脏有些承受不住的剧痛。
面前的门被打开,穿着白卦的医护人员走了出来,她宛如看到救星般迎了上去,只是还未近身,便听到身后慌乱繁杂的脚步声。
同时,温宝肆的身体被人用力推开,她失力歪倒在一旁,连忙伸手撑住墙壁,勉强站稳,肩膀还在隐隐作痛。
“医生!我女儿没事吧?!”是翟秋慌忙焦急的声音,她头发衣服上还沾着雨水,满脸担忧,温闵行是同样的神情。
“没事,只是缺氧引起的突发性昏厥,现在人已经醒过来了,最好是住院再观察几天。”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两人说完,立刻冲进了病房,像是全然没有看到一旁的温宝肆。
惨白的灯光下,她扶着墙壁慢慢站直身体,揉了揉刚才被撞痛的肩膀,然后,又伸手,轻轻揉了揉心口。
温宝肆看着前头那个伟岸的身影,整个人更加有种不真实的恍然。
就在三天前,家里突然来了几个陌生人,和爸妈在屋子里不知道说了什么,出来之后,便神色复杂的指着其中一个男人,告诉她这是她的亲生父亲。
如遭雷击也不足以形容那一刻的心情,温宝肆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直到看到了那张DNA报告。
被掩盖多年的真相浮出水面,堪比电视剧里头的情节。
养父养母无法生育,辗转求医多年,最后无计可施,只能出此下策,从人贩子手里接回了她。
这些年家中虽清贫,但也算和睦,一家三口和绝大多数的家庭一样,平常又普通的过着每一天。
温宝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朝夕相处了十年的父母,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那一刻,整个生活都翻天覆地。
她像是一只小船,被巨大的海浪高高抛弃,又急速而下,身不由己,随波逐流,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
前头那个人就是她认识几天的亲生父亲,温闵行。
而她的母亲,则是听说生病,在家里休养难以出远门。
将近两天的路程。
从镇上坐汽车到市里,然后转火车到省会城市,最后才有飞机直达北城。
一大早出发,第二天晌午才抵达。
浑身黏腻不舒服,身上的衬衫都变得皱巴巴,鼻间仿佛还能隐约闻到一丝汗臭味。
太阳热辣的在头顶照着,触目所及都是一片刺眼的亮白,影子在阳光直射下浓缩成了一小团。眼睛都快要睁不开。
温宝肆看着前半步的那个人。
他身影丝毫不见疲态,依旧笔直挺拔,露在外头的手臂强劲有力,轻松地提着她的行李,步伐稳健的往前走着。